第八十六节 黄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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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和先生真是神机妙－算，袁绍果如先生所言没胆从白马”蔡吉站船头望着前方乱做一团袁军兵马，由衷地向身旁并肩而立贾诩致以赞誉。须知，蔡吉原本打算白马津设伏袭杀自官渡撤下袁绍父子。可谁知管承与高顺却提前袭击了白马津，致使齐军水师过早暴露实力，从而使得袁绍后撤路线充满变数。
是还从白马津跑？还是绕道其他路线？亦或是干脆不过河？齐军现下兵力有限，猜错扑个空话，麻烦可就大了。毕竟蔡吉各部先前之所以能长驱直入冀州占取大量郡县，多少是占了袁绍远征外，冀州各部互不统辖便宜。一但袁绍逃回邺城，冀州袁军就又有了主心骨。蔡吉各部难免会陷入苦战，甚至还会被对方夺回部分城池。因此袁绍能官渡被曹操诛杀那是好。若曹操活干得不干净，蔡吉也绝不能坐视袁绍父子逃会冀州。
就蔡吉不知该哪里伏击袁绍好时，贾诩替其分析袁绍为人多疑少断，相比白马其有可能从延津过河。其实蔡吉也十分清楚袁绍脾性，否则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成功给绍下套。只是攸关成败档口，有时还真需要像贾诩、郭嘉这等顶级谋士旁增推波助澜一下。事实证明贾诩判断十分精准，袁绍确实绕道延津渡河。若非如此，蔡吉很可能犹豫间错失截杀袁绍良机。
对于蔡吉夸赞贾诩本人倒是颇为谦逊。事实上这位汉末著名毒士历史上也是以低调著称。此刻眼见袁绍部已有部分登岸，贾诩便向蔡吉进言道，“事不迟疑，还请主上速速清剿袁军，莫让其岸上修成壁垒。”
蔡吉郑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手持令旗直指袁军，“杀！”
随着蔡吉一声娇叱，天空中漫起无数黑点直落到正奋力渡河袁军头上。悲鸣声刹那时响彻了整片水域，中箭兵卒扭曲着痛苦身躯跌入河中。然而这也只是血腥屠杀开胃菜而已。齐军打头阵十艘楼船上·每艘都装有一部投石器。其大小与威力虽不及陆上投石机、霹雳车，但齐军所使用弹丸却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利器。这是一种用纸和麻皮裹成圆球，重约五斤，外表涂有天然沥青和黄蜡·内部配以硫黄、窝黄、焰硝、麻茹、乾漆、砒黄、定粉、竹茹、黄丹、黄蜡、清油、桐油、松脂、浓油制成混合物，贯一条长一丈二尺，重半斤麻绳为弦子。
趁着一轮箭雨压制余威，楼船上一群齐军齐力牵动投石器拽索，炮梢猛地翻转过来，将皮窝中弹丸砰然弹出，直射敌方船只。只听轰然数声巨响·袁军战船上腾起数道火光，刹时就甲板上燃起了熊熊烈火。本就被巨响和火光吓得惊慌失措袁军哪儿会有心思赶去灭火。反倒是被这从天而降天火，惊得慌不择路，四下里乱冲乱撞，硬生生将船上袍泽挤下了河。
只一眨言功夫就有数十人消失了湍急河水之中。但这也给其他袁军指了条“生路”。认为跳河可以逃过天火烧袁军旋即开始噗通噗通争相跳河弃船而去。然则四月黄河河水依旧冰凉刺骨，那些半渡跳下河兵卒不少没游多远，就被冻得手脚抽筋，又如何游得到对岸。
这并非是蔡吉第一次参战·也不是她六年来所参与过伤亡大一场战斗。当年易京城外堆积尸体远多于对面袁军总数，那如影随行尸臭是令蔡吉从此好上了香料。绕是如此蔡吉易京城下依旧没吐过一次。可此刻眼看着数不清落水者河中胡乱扑腾，并终化为一具具尸体从自己船边淌过·却让蔡吉有了一种想吐冲动。
强忍着翻腾胃酸，蔡吉脸色苍白地呢喃道，“黄泉亦不过如此。”
“残忍乎？”贾诩凑上前蔡吉耳边试探着问道。
蔡吉回头看了看贾诩，但见老者眼中带着一丝探寻味道。蔡吉旋即扭过头，直视战场傲然道，“不平乱世，方为残忍。”
袁绍所战船也被齐军火弹击中陷入了一片火海。慌乱中亲随护着袁绍跳下战船攀上了附近一艘小船。
这位曾经锦衣玉食，邺城深受贵妇欢迎大陈皇帝，而今却浑身泥水，发髻散乱·如落汤鸡般与一干贴身护卫，划着小船拼命往北岸
北岸上袁谭眼见袁绍战船失火亦是心急如焚。只可惜他这边战况比河面上也好不到哪儿去。齐军一经登岸就对袁谭部发起了猛烈进攻。而袁谭则仗着身边兵马皆是袁家精锐奋起反击。起先袁谭尚能半渡截击，可随着登陆齐军越来越多，一干人得只得缩先前用小舟搭成围栏中勉强防守。只是这样一来，就算袁绍上了岸也南逃齐军围剿。何况他上不上得了岸还难说。
考虑到这一点郭图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寒光。却见他猫着腰跑到袁谭跟前，抱拳沉声道·“陛下已薨。请殿下速速撤离！”
尚领兵抗击袁谭听郭图这么一说，当即瞪大了眼睛指着河面结巴道，“父皇不是还没”
可郭图却一把拍下了袁谭手，紧盯着他双目一字一顿道，“陛下战船已被焚毁，殿下身为太子理应继承陛下遗志，救大陈于危亡。”
袁谭被郭图盯得心口直发毛，特别是那句“太子”挠动了他潜藏心底里某些东西。袁绍登基至今尚未册封太子。袁谭虽身为嫡长子，却并不讨袁绍喜欢。以至于不少文武眼中袁谭压根就与太子二字无缘。
倘若父亲薨延津，又没有遗诏，那吾就能以嫡长子之身继承大统——袁谭心中一个看似大逆不道念头就此被郭图挑起，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质问，“公则先生要陷谭于不孝乎？”
郭图听罢，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反问道，“难道殿下想黄泉之下，坐视三殿下继承大统？”
又是一记直指人心重击。袁绍对袁尚偏爱一直是袁谭心中难以言喻痛。袁谭不明白袁尚除了那徒有其表外貌·究竟有什么值得父亲如此器重二弟能为父亲驻守边关，自己则为父亲拿下了青州，并路虽其南下征战至今。反观袁尚守着邺城数万兵马，却坐视齐军深入冀州·并终导致父亲腹背受敌，伐曹大计功亏于溃。凭什么一直随父亲出生入死自己就要死这片荒芜滩头，而袁尚那小子却能坐享其成！
郭图见袁谭表情由凝重转迟疑，又由迟疑转为不甘，心知自己话奏效了。于是也不等袁谭做出决断，郭图便抢先一步朝着管统大声喊道，“陛下已薨！尔等速速护大殿下突围！”
管统正领兵与齐军激战·全然没有注意到郭图与袁谭之间对话，不知自己身后黄河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被郭图这么一喊，他连忙回头一瞧，果真看见袁绍所乘坐战船正下沉。惊骇之下管统赶紧带上人马与郭图一起将半推半就袁谭扶上了战马。
于是下一刻还拼命划船袁绍，一眼望见滩涂上原本接应自己兵马，正拥着袁谭朝西北方向突围。小船上亲随纷纷举手向岸上疾呼，可是袁谭等人根本不予理会，旧策马绝尘而去。
噗通！船桨自袁绍气急而抖双手上掉调入了河中·曾经儒雅面容被名为“愤怒”毒药瞬间扭曲成了一张骇人鬼面，旋即从其喉咙里挤出了一丝绝望诅咒，“畜……生！畜生！！！”
袁绍周遭亲随也被眼前变故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任谁都不会想到身为人子袁谭竟敢弃父亲于不顾自行逃跑。而袁谭这一跑无疑是将还河面上一干人等至于了死地。经过初骇然之后·众人不禁将目光纷纷投向了袁绍。
“陛下……陛下？”
枯坐船上袁绍对亲随呼唤以及周围喊杀声熟若无睹。时间仿佛这一刻被凝固了下来。谁都不知道袁绍心里究竟想些什么，亦没有人敢去打扰这位末路枭雄。过了半晌之后，袁绍肩膀忽然颤抖了起来。一旁亲随以为其哭泣，刚想上前劝解，却发现自家主上竟是低笑。那笑声由轻至响，由缓至急，终袁绍口中幻化为一声爆喝，“十年霸业，一夕毁！朕乃四世三公之后，决不能落入贱婢之手！”
袁绍声嘶力竭喊声终还是隐没了滔滔河水之中。与此同时·延津不远处一座山坡上，有一个青年正以冷峻眼神目睹曾经北地霸主一步步迈向毁灭深渊。倘若是参加过齐侯府订婚宴人，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正是来自河内粮商司马欣。不过此时司马欣眉目之间全然没有了当初龙口时谦卑。但见其双手拢袖，立如青松，长袍贴着修长身躯迎风飘舞，白皙面容上带着放眼天下桀骜。
“夫君看够了没？”一个衣着华丽年轻女子自男子身后马车上走了下来。如果是河内名门也一定能认出此女乃河内司马家妇张氏。
没错·眼前这个青年男子正是河内司马家二公子司马懿。借着其妻张春华家族与中山甄家生意上往来关系，司马懿此番乔装为粮商随甄尧一行人走了一遭东莱龙口。原本司马懿只是想去凑凑曹蔡联姻热闹，看一看那位敢与曹操联盟共同对付袁绍女诸侯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可谁曾想北海、东莱两郡一路见闻远比曹蔡联姻让司马懿觉得震撼。
话说司马家也算是乱世之中比较会经营一个家族。特别是司马懿兄长司马朗不仅老家平皋收拢流民，开垦荒田，还放下了世家矜持，积极与平皋张家这等既有财又有势地方豪强联姻。不过这一切同东莱蔡安贞比起来可就黯然失色了。蔡安贞以一介孤女之身，竟能毫无根基东莱边郡置起一方霸业，实堪称前无古人之奇迹。司马懿自负饱读诗，拥有治国平天下之志，却也看不出蔡安贞套路。若说蔡安贞师从管仲，那为何天下读《管子》人众多，怎么没有一人能像蔡安贞这般谋得一番霸业？难道真如外界传闻那般，此女会妖术？司马懿向来不信鬼神，对这种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
不过相比蔡安贞管子之术，而令司马懿动容还是此女对天下野心。因为倘若蔡安贞只拥有管仲之才而无逐鹿之心，那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能臣，乱世成不了气候。可若是蔡安贞仰仗管仲之才，兴兵逐鹿那天下局势可就是有趣了。凭借着敏锐观察力，司马懿东莱一早就嗅出蔡吉会联姻之后出兵伐袁。所以他与甄尧等人分手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河内，而是掉头偷偷潜回东莱，跟着蔡吉兵马一路西进。这一跟可算是让司马懿大开了眼界，齐军将“奇正相辅”四个字淋漓致地展现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有趣司马懿就这样一路跟着蔡吉来到了延津。不，为准确说，应该是司马懿算准了袁绍会从延津过河，因此特地跑来蹲守看大戏。
眼瞅着黄河上大战逐渐进入尾声，司马懿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道，“是时候回河内也。”
“哎？夫君不去官渡见见大哥吗？”张春华奇道。她看来司马朗刚刚经历官渡恶战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于情于理司马懿都该去看看兄长问个平安。
哪知司马懿却不以为然地扭头就走道，“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想来此番定能加官进爵。若让其知晓懿来此观战，怕又是一通唠叨。”
张春华听罢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道，“东莱有句俗语纸包不住火，夫君此举怕是瞒不了大哥。”
“是啊。”司马懿作出一副苦恼样子，旋即又耸了耸肩步走向马车，“知晓便知晓。吾还得回河内养病。”
“夫君还要养病？”张春华步追上道。这些日子眼见司马懿如此兴致勃勃地一路跟随齐军，她还以为自家夫君有心要出山了呢。
司马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回望了一眼硝烟弥漫延津，“春华，这世道凶险之极。”</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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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和先生真是神机妙－算，袁绍果如先生所言没胆从白马”蔡吉站船头望着前方乱做一团袁军兵马，由衷地向身旁并肩而立贾诩致以赞誉。须知，蔡吉原本打算白马津设伏袭杀自官渡撤下袁绍父子。可谁知管承与高顺却提前袭击了白马津，致使齐军水师过早暴露实力，从而使得袁绍后撤路线充满变数。
是还从白马津跑？还是绕道其他路线？亦或是干脆不过河？齐军现下兵力有限，猜错扑个空话，麻烦可就大了。毕竟蔡吉各部先前之所以能长驱直入冀州占取大量郡县，多少是占了袁绍远征外，冀州各部互不统辖便宜。一但袁绍逃回邺城，冀州袁军就又有了主心骨。蔡吉各部难免会陷入苦战，甚至还会被对方夺回部分城池。因此袁绍能官渡被曹操诛杀那是好。若曹操活干得不干净，蔡吉也绝不能坐视袁绍父子逃会冀州。
就蔡吉不知该哪里伏击袁绍好时，贾诩替其分析袁绍为人多疑少断，相比白马其有可能从延津过河。其实蔡吉也十分清楚袁绍脾性，否则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成功给绍下套。只是攸关成败档口，有时还真需要像贾诩、郭嘉这等顶级谋士旁增推波助澜一下。事实证明贾诩判断十分精准，袁绍确实绕道延津渡河。若非如此，蔡吉很可能犹豫间错失截杀袁绍良机。
对于蔡吉夸赞贾诩本人倒是颇为谦逊。事实上这位汉末著名毒士历史上也是以低调著称。此刻眼见袁绍部已有部分登岸，贾诩便向蔡吉进言道，“事不迟疑，还请主上速速清剿袁军，莫让其岸上修成壁垒。”
蔡吉郑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手持令旗直指袁军，“杀！”
随着蔡吉一声娇叱，天空中漫起无数黑点直落到正奋力渡河袁军头上。悲鸣声刹那时响彻了整片水域，中箭兵卒扭曲着痛苦身躯跌入河中。然而这也只是血腥屠杀开胃菜而已。齐军打头阵十艘楼船上·每艘都装有一部投石器。其大小与威力虽不及陆上投石机、霹雳车，但齐军所使用弹丸却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利器。这是一种用纸和麻皮裹成圆球，重约五斤，外表涂有天然沥青和黄蜡·内部配以硫黄、窝黄、焰硝、麻茹、乾漆、砒黄、定粉、竹茹、黄丹、黄蜡、清油、桐油、松脂、浓油制成混合物，贯一条长一丈二尺，重半斤麻绳为弦子。
趁着一轮箭雨压制余威，楼船上一群齐军齐力牵动投石器拽索，炮梢猛地翻转过来，将皮窝中弹丸砰然弹出，直射敌方船只。只听轰然数声巨响·袁军战船上腾起数道火光，刹时就甲板上燃起了熊熊烈火。本就被巨响和火光吓得惊慌失措袁军哪儿会有心思赶去灭火。反倒是被这从天而降天火，惊得慌不择路，四下里乱冲乱撞，硬生生将船上袍泽挤下了河。
只一眨言功夫就有数十人消失了湍急河水之中。但这也给其他袁军指了条“生路”。认为跳河可以逃过天火烧袁军旋即开始噗通噗通争相跳河弃船而去。然则四月黄河河水依旧冰凉刺骨，那些半渡跳下河兵卒不少没游多远，就被冻得手脚抽筋，又如何游得到对岸。
这并非是蔡吉第一次参战·也不是她六年来所参与过伤亡大一场战斗。当年易京城外堆积尸体远多于对面袁军总数，那如影随行尸臭是令蔡吉从此好上了香料。绕是如此蔡吉易京城下依旧没吐过一次。可此刻眼看着数不清落水者河中胡乱扑腾，并终化为一具具尸体从自己船边淌过·却让蔡吉有了一种想吐冲动。
强忍着翻腾胃酸，蔡吉脸色苍白地呢喃道，“黄泉亦不过如此。”
“残忍乎？”贾诩凑上前蔡吉耳边试探着问道。
蔡吉回头看了看贾诩，但见老者眼中带着一丝探寻味道。蔡吉旋即扭过头，直视战场傲然道，“不平乱世，方为残忍。”
袁绍所战船也被齐军火弹击中陷入了一片火海。慌乱中亲随护着袁绍跳下战船攀上了附近一艘小船。
这位曾经锦衣玉食，邺城深受贵妇欢迎大陈皇帝，而今却浑身泥水，发髻散乱·如落汤鸡般与一干贴身护卫，划着小船拼命往北岸
北岸上袁谭眼见袁绍战船失火亦是心急如焚。只可惜他这边战况比河面上也好不到哪儿去。齐军一经登岸就对袁谭部发起了猛烈进攻。而袁谭则仗着身边兵马皆是袁家精锐奋起反击。起先袁谭尚能半渡截击，可随着登陆齐军越来越多，一干人得只得缩先前用小舟搭成围栏中勉强防守。只是这样一来，就算袁绍上了岸也南逃齐军围剿。何况他上不上得了岸还难说。
考虑到这一点郭图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寒光。却见他猫着腰跑到袁谭跟前，抱拳沉声道·“陛下已薨。请殿下速速撤离！”
尚领兵抗击袁谭听郭图这么一说，当即瞪大了眼睛指着河面结巴道，“父皇不是还没”
可郭图却一把拍下了袁谭手，紧盯着他双目一字一顿道，“陛下战船已被焚毁，殿下身为太子理应继承陛下遗志，救大陈于危亡。”
袁谭被郭图盯得心口直发毛，特别是那句“太子”挠动了他潜藏心底里某些东西。袁绍登基至今尚未册封太子。袁谭虽身为嫡长子，却并不讨袁绍喜欢。以至于不少文武眼中袁谭压根就与太子二字无缘。
倘若父亲薨延津，又没有遗诏，那吾就能以嫡长子之身继承大统——袁谭心中一个看似大逆不道念头就此被郭图挑起，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质问，“公则先生要陷谭于不孝乎？”
郭图听罢，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反问道，“难道殿下想黄泉之下，坐视三殿下继承大统？”
又是一记直指人心重击。袁绍对袁尚偏爱一直是袁谭心中难以言喻痛。袁谭不明白袁尚除了那徒有其表外貌·究竟有什么值得父亲如此器重二弟能为父亲驻守边关，自己则为父亲拿下了青州，并路虽其南下征战至今。反观袁尚守着邺城数万兵马，却坐视齐军深入冀州·并终导致父亲腹背受敌，伐曹大计功亏于溃。凭什么一直随父亲出生入死自己就要死这片荒芜滩头，而袁尚那小子却能坐享其成！
郭图见袁谭表情由凝重转迟疑，又由迟疑转为不甘，心知自己话奏效了。于是也不等袁谭做出决断，郭图便抢先一步朝着管统大声喊道，“陛下已薨！尔等速速护大殿下突围！”
管统正领兵与齐军激战·全然没有注意到郭图与袁谭之间对话，不知自己身后黄河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被郭图这么一喊，他连忙回头一瞧，果真看见袁绍所乘坐战船正下沉。惊骇之下管统赶紧带上人马与郭图一起将半推半就袁谭扶上了战马。
于是下一刻还拼命划船袁绍，一眼望见滩涂上原本接应自己兵马，正拥着袁谭朝西北方向突围。小船上亲随纷纷举手向岸上疾呼，可是袁谭等人根本不予理会，旧策马绝尘而去。
噗通！船桨自袁绍气急而抖双手上掉调入了河中·曾经儒雅面容被名为“愤怒”毒药瞬间扭曲成了一张骇人鬼面，旋即从其喉咙里挤出了一丝绝望诅咒，“畜……生！畜生！！！”
袁绍周遭亲随也被眼前变故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任谁都不会想到身为人子袁谭竟敢弃父亲于不顾自行逃跑。而袁谭这一跑无疑是将还河面上一干人等至于了死地。经过初骇然之后·众人不禁将目光纷纷投向了袁绍。
“陛下……陛下？”
枯坐船上袁绍对亲随呼唤以及周围喊杀声熟若无睹。时间仿佛这一刻被凝固了下来。谁都不知道袁绍心里究竟想些什么，亦没有人敢去打扰这位末路枭雄。过了半晌之后，袁绍肩膀忽然颤抖了起来。一旁亲随以为其哭泣，刚想上前劝解，却发现自家主上竟是低笑。那笑声由轻至响，由缓至急，终袁绍口中幻化为一声爆喝，“十年霸业，一夕毁！朕乃四世三公之后，决不能落入贱婢之手！”
袁绍声嘶力竭喊声终还是隐没了滔滔河水之中。与此同时·延津不远处一座山坡上，有一个青年正以冷峻眼神目睹曾经北地霸主一步步迈向毁灭深渊。倘若是参加过齐侯府订婚宴人，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正是来自河内粮商司马欣。不过此时司马欣眉目之间全然没有了当初龙口时谦卑。但见其双手拢袖，立如青松，长袍贴着修长身躯迎风飘舞，白皙面容上带着放眼天下桀骜。
“夫君看够了没？”一个衣着华丽年轻女子自男子身后马车上走了下来。如果是河内名门也一定能认出此女乃河内司马家妇张氏。
没错·眼前这个青年男子正是河内司马家二公子司马懿。借着其妻张春华家族与中山甄家生意上往来关系，司马懿此番乔装为粮商随甄尧一行人走了一遭东莱龙口。原本司马懿只是想去凑凑曹蔡联姻热闹，看一看那位敢与曹操联盟共同对付袁绍女诸侯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可谁曾想北海、东莱两郡一路见闻远比曹蔡联姻让司马懿觉得震撼。
话说司马家也算是乱世之中比较会经营一个家族。特别是司马懿兄长司马朗不仅老家平皋收拢流民，开垦荒田，还放下了世家矜持，积极与平皋张家这等既有财又有势地方豪强联姻。不过这一切同东莱蔡安贞比起来可就黯然失色了。蔡安贞以一介孤女之身，竟能毫无根基东莱边郡置起一方霸业，实堪称前无古人之奇迹。司马懿自负饱读诗，拥有治国平天下之志，却也看不出蔡安贞套路。若说蔡安贞师从管仲，那为何天下读《管子》人众多，怎么没有一人能像蔡安贞这般谋得一番霸业？难道真如外界传闻那般，此女会妖术？司马懿向来不信鬼神，对这种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
不过相比蔡安贞管子之术，而令司马懿动容还是此女对天下野心。因为倘若蔡安贞只拥有管仲之才而无逐鹿之心，那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能臣，乱世成不了气候。可若是蔡安贞仰仗管仲之才，兴兵逐鹿那天下局势可就是有趣了。凭借着敏锐观察力，司马懿东莱一早就嗅出蔡吉会联姻之后出兵伐袁。所以他与甄尧等人分手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河内，而是掉头偷偷潜回东莱，跟着蔡吉兵马一路西进。这一跟可算是让司马懿大开了眼界，齐军将“奇正相辅”四个字淋漓致地展现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有趣司马懿就这样一路跟着蔡吉来到了延津。不，为准确说，应该是司马懿算准了袁绍会从延津过河，因此特地跑来蹲守看大戏。
眼瞅着黄河上大战逐渐进入尾声，司马懿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道，“是时候回河内也。”
“哎？夫君不去官渡见见大哥吗？”张春华奇道。她看来司马朗刚刚经历官渡恶战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于情于理司马懿都该去看看兄长问个平安。
哪知司马懿却不以为然地扭头就走道，“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想来此番定能加官进爵。若让其知晓懿来此观战，怕又是一通唠叨。”
张春华听罢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道，“东莱有句俗语纸包不住火，夫君此举怕是瞒不了大哥。”
“是啊。”司马懿作出一副苦恼样子，旋即又耸了耸肩步走向马车，“知晓便知晓。吾还得回河内养病。”
“夫君还要养病？”张春华步追上道。这些日子眼见司马懿如此兴致勃勃地一路跟随齐军，她还以为自家夫君有心要出山了呢。
司马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回望了一眼硝烟弥漫延津，“春华，这世道凶险之极。”</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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