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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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岛上,除了临海地带还有几块砂石空地,其他所在都覆盖着墨绿近黑的大片密林。这里乍看上去与虫谷颇为相似,却因着海风日日吹袭,尽管林中水汽十分浓郁,倒不会令人生出憋闷之感。

    在密林西侧接近外缘之处,常慕正挥剑左劈右砍,意图扫清碍事的树枝藤蔓。

    这岛上的植株前所未见,表皮极为坚硬,若是不将剑气附着在剑锋之上,即便连砍数剑,也只能留下几道浅浅的印痕。

    常慕一边忙活着,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老段,你确定咱们应该朝这个方向走?”

    段照随意地“嗯”了一声,他在常慕身后缓步行进,眼睛微微眯起,左手朝前伸出,掌心向下,显见正在聚精会神地施展什么法术。若是仔细观瞧,能隐约看出有一道淡黄色的光线将他的手掌与地面连通。没一会儿,段照的额头上便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常慕显然不满“老段”敷衍式的应答,嘴里“啧”了一声,手上动作又快了三分,眨眼的工夫又向前开拓了好几步。

    这时,段照已将架势收起,底气十足地说道:

    “我用探地术测过,矿脉朝着这个方向延伸。走这边没错。”

    说话间,他右手抹了一把脑门,又飞快地甩了甩。杨嘉就站在他身后,见状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躲开飞向自己的几滴汗珠,同时扭头去看玄霜,以眼神示意大师兄表态。

    玄霜站在最后面,师弟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用轻咳掩盖住笑意,一锤定音道:

    “那就朝这边走。”

    “好嘞!我继续开路!”

    常慕劲头十足,他数月前刚刚领悟剑气,运用还不熟练,有心接此行磨砺身手,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

    高大的树木分布密集,许多藤蔓蛛网缠绕其间。他一边奋力清除这些天然障碍物,一边忙里偷闲与段照谈天。

    “老段,你和魏师叔一样都是炼器入道,那融精于你们一定用处相当大吧?”

    “可不是。如果这一回能弄到足够的融精,我之前的许多构想都能试着实现了。”段照满怀憧憬地说道,“而且师父也能给魏一前辈换个更结实的……咳咳,他老人家一高兴,我就有机会观摩炼制……的过程了,兴许还能在旁边打打下手什么的,这样以后我自己做……的时候也能更有把握些。”

    说到关键词汇时,段照一律含糊带过,在场的几位谁都没听清,但都没耽误明白他的意思。

    集体动作定格了一息,常慕猛然转身,声调陡然提高:

    “不是吧老段!你也要给自己做个道侣出来?!”

    “说什么呢!”段照口中断然驳斥,可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比他在熔炉前冶炼矿石的时候更甚,“我就是想试着做个人形傀儡——但凡是个以炼器入道的,哪有不想做人形傀儡的啊?”

    “那你脸红个什么——”

    这俩人俨然忘记了所处的场合,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起嘴来,玄霜看在眼里,囧在心上,暗道两位师弟明明不是第一次外出历练,怎么行事上颇有几分中小学生组队春游的架势?

    玄霜这边厢还在感慨,那二位已不知将话题扯到何处了,就见常慕转回头来,隔着段照冲着杨嘉问道:

    “小师弟,你得到融精之后打算如何处置?”

    杨嘉抿了抿嘴,弹指射出一道细小的雷光,落到常慕身边的一根枝桠上,将一只蠢蠢欲动的翠玉毒蜥电飞,方才淡然回道:

    “应该是都卖掉。师父的研究太耗灵石了。”

    瞄了一眼脚下翠玉毒蜥焦黑的尸体,常慕僵硬了一瞬,他眨了眨眼睛,把目光挪到玄霜身上,干巴巴地问道:

    “师兄的打算呢?”

    这种近似于“如果中了五百万该怎么花”的话题,玄霜真心没有参与讨论的兴趣,再往深了点说,他对找到融精并不抱多大期望,只是想着反正都是要往深处探索,沿着墨石矿脉行进并无不可,因而没有给三位师弟泼冷水——是的,杨嘉小师弟虽然始终一副沉沉稳稳的模样,可方才段照提到融精的价值时,他眼里冒的绿光都快把玄霜晃瞎了。

    不过既然已经问到自己了……玄霜略一沉吟,刚要作答,突然面容一凛,抬手放出一道防护罩,堪堪将这一行人护在其中。几乎就在同时,只听得一阵噼啪作响,不少拳头大小的黢黑物体如雨点般袭来,撞上防护罩后弹落于地。

    直到此时,三位师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多多少少变了颜色——若不是大师兄反应及时,以他们的身手,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砸个正着了!

    这场暗袭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便消停下来。出于谨慎,玄霜并未将防护罩收起。

    段照蹲下身来,隔着一层半透明、冒着寒气的光膜,对着那黢黑物体端详了一会儿,迟疑道:“这东西壳硬带刺,外形略像苍耳,就是大了无数倍,也不知是什么树木的果实。”

    说话间,他起身看向玄霜,“我对灵植认得不多,若是冯春在……”

    玄霜早听师父说过,黑岛秘境里的植株十分罕异,心想就算冯师弟没有闭关冲击金丹境界,一同来此历练,恐怕也说不个所以然来。他没接段照的话茬,抬头朝斜上方看了会儿,找准地方之后,指尖射出一道剑意,透过防护罩直直扎入一处繁茂的枝叶中。

    随着一声爆响,大量的残枝碎叶和刺果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坠下,墨绿色的树汁泼洒得到处都是,也有不少淋到防护罩上,被寒气一侵,瞬间结冰。四人站在防护罩内,倒是一点都没沾上。

    撤去防护罩,大片的绿色薄冰滑落于地,迅速融化之后,竟将沾染上的沙石泥土腐蚀,冒出阵阵青烟来。

    杨嘉皱了皱眉,鼓荡真气将烟气远远驱散,地表顿时露出数个深浅不一的凹坑。

    “这妖植真够厉害的!”

    常慕不禁发出感叹,细长的双目硬是瞪宽了两分。

    段照则对刺果生出莫大兴趣,没了防护罩阻隔,他立刻戴上一副铁色的手套,拣过一枚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又亮出小锤子尝试着敲了几下。

    晓得师弟的研究癖又发作了,玄霜默默叹了口气,在一旁好言劝道:

    “有兴趣就收拾一些回去研究,此处不是久待之所。”

    “师兄说的是。”

    段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迅速将散落一地刺果收了大半,又顺手捡了几根粗壮些的残枝收进储物法宝。

    见其收拾得差不多了,玄霜轻咳了一声,对三位师弟正色道:

    “黑岛上如这般诡异的植株不知还有多少,我们千万要留神,切勿大意。”

    “是!”

    三人齐声应道。

    经过这一遭,师弟们的警惕性大大提高——特指常慕和段照,杨嘉小师弟素来稳重自不必提——行进时两人不再插科打诨,而是集中精神探查周围环境。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行人始终沿着墨石矿脉朝黑岛腹地行进,路上几乎遇不见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妖兽怪虫,倒是碰上了吸血的毒刺藤,食人的瓶子草,叶片尖锐犹如刀刃的方竹,异香诱人产生幻觉的妖花……

    这些在天元大世界闻所未闻的妖植给小队造成不小的麻烦,饶是三位师弟使出了浑身解数,时不时的超水平发挥那么一下,还是频频险象环生;所幸纵使妖植的表皮再坚硬无比,到底敌不过玄霜的剑意,有他从旁全力护持,这一路总归是有惊无险。

    经过几日磨砺,常慕对剑气的掌控熟练了不少,杨嘉的雷箭也凝实了几分,段照喜不自胜地从妖植的残骸中挑拣出许多可做炼材的部位,还尽量收罗了些种实,留待回到混元宗后送给冯春。

    就连冰虬也小有斩获。

    进入密林不久,玄霜便将小白蛇自兽牌中放出,告知不可跑得太远后,就任由它行动了。此后玄霜便经常感知到冰虬传递过来的喜悦心情,时而舒缓,时而激烈,程度不一而足,但中心思想基本一致——

    好好吃!好开心!~\(≧▽≦)/~

    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虫豸祭奠了冰虬的五脏府,那种因为吃到美味的食物而打从心底欢喜的情绪极具感染力,若不是玄霜定力惊人,恐怕就要摸出慕彩轩的点心缓解口腹之欲了。

    就在方才,段照刚从土里刨出一株会喷射剧毒葫芦籽的变异葫芦藤的根,常慕和杨嘉配合默契地上前毁根的时候,这种情绪在猛然达到顶点,程度之激烈不亚于当年小白蛇初尝毒炎魔龙心头血。

    在旁掠阵的玄霜深感意外,正待以神念相询是何种妖兽如此美味,却见冰虬如白色闪电一般自林中出,险险避过常慕的剑光和杨嘉的雷电,一头扎进自己怀里。段照掷过来的小铁锤就悬在玄霜身前几寸的地方,得亏他打铁多年掌控力细致入微,这要换成同境界的其他修士,玄霜只能开防护罩挡锤子了。

    尽管惊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为了形象不崩,玄霜硬是摆出一张淡定脸向三位师弟颔首致歉。但当他看到冰虬尾巴上缠的那一坨长草的土坷垃时,淡定脸险些没能维持住。

    土坷垃上的几株小草生得紧凑,约莫只有一拃多长,主茎上曾经生着一串形似蛇莓的乌青色浆果,现在被吃得只余下零星几颗。

    “你让我把它种起来?”

    是哒!——

    注视着小白蛇将留待可持续发展的零食奋力举到自己眼前的身姿,玄霜的心情颇有些复杂,接过来随手扔进流冰殿的药园里,任其自生自灭,随后不顾冰虬抗议,一把将其丢回兽牌。

    常慕眼巴巴地瞅着小白蛇,直到它的身影消失,这才满是艳羡地说道:

    “不愧是大师兄,养的灵宠都如此与众不同。”

    听得这话,玄霜也不觉得小蛇闹人了,下意识地身子一拔,胸脯一挺,毫不矜持地回应:

    “冰虬乃师尊赠予,自然非同凡响。”

    段照刚把整株葫芦藤收了起来,闻言眼角抽了两下,将还要接话的常慕拽到前头,示意其少说废话多干实事儿继续开道。

    走了没有半个时辰,玄霜突然叫停,不待师弟出言询问,语速极快地说道:

    “敛息符都失效了没?没失效也再往身上拍几张。前方有两伙人马正在拼杀——”

    话说到这儿,玄霜愣怔了一瞬,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还都是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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