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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如果爱可以不分先来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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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个人影从亦绾的身边匆匆掠过,那些焦急的,恐慌的面孔在阳光里被无限放大,二婶的尖叫声在穿堂的风里模糊成无数把血淋淋的尖锐的利刃,而她只想取回原本属于父亲的东西。

    后来没多久,亦绾在去A市找工作之前一个人独自去了一趟父亲的坟地。那些她曾经亲手从火葬场里捧出来的父亲的骨灰被安静稳妥地放置在灰白色的石灰砌起来的墓碑之下。

    那天的天空下了一些细蒙蒙的小雨,亦绾没有撑伞,青石板上落了一些不知名的青白色的小碎花和断了茎的紫丁,被墓底涌起的风一吹,纷纷扬扬地散发出幽幽的青草的香气。

    她轻轻地拭去那些被雨水打湿了粘在父亲照片上的细碎的花瓣。墓碑的石阶上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雨珠晶莹地在伶仃的花束上来回滚动着,一滴滚下去,又有更大的一滴落了下来,周而复始,缠绵不休。

    她手脚凌乱地想将那些菊花摆正,低下头的一瞬间眼泪忽然就滚滚地流了下来,好烫,她试图努力去揩拭,却发现越涌越多,索性瘫下整个身子依偎在父亲的声旁,像个孩子般对着久别重逢的父亲的轻声絮语着,“爸,都说好了不哭的,可我总是这样没用,让你为我操心,以前每次犯错误的时候,你都会“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地叫着我,你告诉我就算受伤了也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不要轻易流眼泪,那时的我总怪你对我太苛刻,如今哪怕是在梦里想听一句从你口里说出来的“小兔崽子”却是再也不能了。”

    雨水簌簌地顺着青桐的深绿色树叶滚落下来,打在青石板湿漉漉的台阶上,飞溅起碎玉般的寂寞跫音,而自始至终都闹哄哄的梦里她想无数次抓住的那双手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越飞越远,她想回头去重新拾起那握在手心的丝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深处万丈悬崖。

    母亲也觉察出这一段时间亦绾总是从那样的梦里大汗淋漓地被惊醒,多半是被梦给魇住了,所以亦绾拎着行李箱去赶去往A市的火车的时候,她在亦绾的背包里偷偷地放了一个十五的时候去菩萨庙观里求得护身符和一根辟邪的野桃树枝。她知道亦绾从来不信这些,可做母亲的总是不放心。

    菲菲也是后来才知道亦绾父亲突然去世的消息,只是那一段时间自己家里也是闹得一团糟,而那个女人自从带着个小屁孩跨入她们柳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就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在菲菲的面前指手画脚。

    菲菲是看她哪儿都不爽,而那个女人却在柳家丝毫没有收敛,甚至时不时地在柳培东跟前吹枕边风,说菲菲在外头结交的都是一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朋友,有时候还带到家里的闹腾到半夜。

    柳培东一想到自己的这个独生女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也许是以前忙着做生意忙事业也很少与菲菲静下心来谈谈话,以至于菲菲长这么大以来,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电话那端千篇一律地说道,“爸,给我打点钱过来。”

    也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心里说不出来的苦,他承认他这个父亲做得很失职,但对于身边的女人和这个称他为“柳叔叔”的孩子,他觉得哪怕用一辈子的悔恨来偿还也是不够的。

    菲菲根本就不想追究爸爸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人还是曾经拆散过父母婚姻的小三?但是这个徐晟屿她不得不弄清楚他到底是爸爸的私生子还是不过是那个女人和哪个男人偷偷生出来的野种?当然菲菲用脚趾头也可以猜想得出,爸爸肯收养下这个孩子,就一定深信不疑地觉得徐晟屿一定是自己曾经遗留的骨肉。

    对于徐晟屿的身世在柳家早已经是讳莫如深,即使保姆偶尔烂嚼舌根子也会被那个女人的眼神给千刀万剐地吓得不敢再作声。然而当她越是隐藏什么的时候,菲菲就越是怀疑这其中必定有鬼。

    只是菲菲始终觉得这件事对于徐晟屿来说毕竟是无辜的,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是这个女人带他跨入了柳家的大门。菲菲虽然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不知道是自己哪门子弟弟的徐晟屿喜欢在家里调皮捣蛋但性格却是温和有礼的,只是有时候在学校里当别的同学嘲笑他是个被别人捡回来的野种的时候,他才会攥紧拳头狠狠地揍过去。

    班主任也非常诧异平时品学兼优口碑非常好的徐晟屿怎么会突然殴打同学,当教导主任要他亲自打电话回去喊家长过来的时候,徐晟屿最终拨通的却只是菲菲的电话。

    当时正在一身劲地和林正宇商谈晚上去哪里吃饭的柳菲菲一看到是徐晟屿的电话立马就破口大骂出来,过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身边站着的是温文尔雅的林正宇。她窘地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找借口跑到A大图书馆外面的走廊上继续接着骂,等菲菲骂得累了的时候,徐晟屿才小心翼翼地在电话的那一端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姐”,眼泪刷地一下就滚了下来。毕竟才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处于青春期的大男孩。

    菲菲一听那边语气不对,立马心就沉了一大截,连菲菲自己都曾经说过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徐晟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平白多出来的一个小屁孩,然而而小屁孩在那边颤巍巍地哭泣的时候,菲菲也有些六神无主,“晟屿,告诉姐,出什么事了?”

    毕竟徐晟屿很少在学校里动粗,况且也有目击整个殴打过程的好心的同学站出来帮徐晟屿说好话,说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出得手,班主任也是爱惜自己班里的好学生,最终以徐晟屿罚抄一百遍校规校训而告终。

    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菲菲带他去了那一家她曾经最爱去的招牌鸭血粉丝店。一路上,徐晟屿都像只犯了错的小猩猩似地低着头一声不吭,菲菲本来一开始还想破口大骂两句,但一看到徐晟屿原本清俊无暇的脸上也被指甲刮破了流了一些血,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匆匆地跑去附近的大药房买了一瓶消毒水和几张创口贴。

    菲菲一边用棉棒蘸着酒精一点一点地往徐晟屿的伤口上涂抹,一边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你柳叔叔还有你那一天二分之一时间都在美容院的闲得发慌地老妈,难道你不知道我很忙吗?”

    徐晟屿忽然神色一敛,全然不复刚才犯了错时的可怜兮兮地模样,探过身子一脸好奇地问道,“忙什么?”他徐晟屿虽然有时候是个愣头青但也并不傻,这个柳大小姐除了唱歌泡吧化妆去百货商场名牌店里血拼,他还真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可忙,况且柳叔叔那么忙,爱面子的老妈要是知道平时品学兼优的儿子和同学打架的话,那回家不被扒了三层皮才怪。

    菲菲弓起食指的第二个关节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好事,全被你给搅合了。”她一想到平时在林正宇面前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淑女形象顷刻之间就这么眼睁睁地化为泡影,恨不得把徐晟屿这小兔崽子宰了才好。

    徐晟屿忽然从菲菲的指缝间狡黠地笑道,“好事?”音调明显提高了好几档,把菲菲一时给问窘住了,这小兔崽子,不知满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桃色新文,亏爸爸每次都夸他单纯有上进心,害得菲菲还真以为这小子如白纸一般雪白雪白的呢!

    菲菲把手里的蘸满酒精的棉棒往消毒水的瓶罐里一扔,俨然一副大姐姐教训小弟弟的姿态好整以暇地说道,“小屁孩,你懂什么,有东西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跟你说,你那被你打伤的同学的医药费我可是一分也没有,你自己看着办,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瞻前不顾后的,真要弄出了什么人命,我看你怎么收场?”

    徐晟屿垂头丧气地立马蔫了一大截,连忙向自己无所不能的老姐求饶。菲菲去A市火车站接亦绾的时候,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说与亦绾听。

    她知道萧叔叔的离世对亦绾的打击特别大,所以讲话的时候还是带着三分小心。亦绾知道菲菲的心思,所以轻轻地拍了拍菲菲的手说,“菲菲,我没事,谢谢你来接我。”

    菲菲在偌大的火车站出站口的滚滚人流中看到比以前消瘦多了的亦绾,心里也是一阵心酸。可是在生离死别面前,我们毕竟是无能为力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劝慰亦绾,所以就想尽办法的说些

    开心的事情让亦绾的心情可以变好一点。

    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年,但亦绾始终对它有一丝疏离。也许是因为她曾经太炽热地盼望过,所以当一切现实残忍地摆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那时的年少意气的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偏执的梦,待到梦醒了,她才清醒地看到,她曾经以为的可以牢牢地握在手心的东西却从来都不属于她。

    在A市,亦绾没有落脚处,虽然菲菲恨不得从此以后亦绾就跟她住在一起才好,可亦绾始终觉得菲菲的父母毕竟离婚了,现在家里又多了一个男孩子,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菲菲知道亦绾一向拗得很,况且现在她那个乱得一团糟的家里她也懒得回去,所以也不再强求。

    菲菲一路替亦绾打点好住宿的旅馆和洗漱必备的日常用品,亦绾来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是随手撂在行李箱里。

    也许是这几天都被噩梦搅得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手机一直都是处于关机状态。她在宾馆床头的插座上用数据线将手机充电,开机的一瞬间无数条震动的消息把亦绾的手都快震麻了。

    有未接电话的,也有未读短消息,好多都是家明打过来的,她一条一条地从上往下翻检着,直到最后她才看到一条陌生的手机号码发过来的短消息,他说,“亦绾,我想你。曾经我说过只要你可以过得幸福,我会离得远远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如果此生你的幸福是旁人所给予的,那么这辈子我都不会安心,所以亦绾,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和他公平竞争。”

    风掀起墨绿色的落地窗帘的一角,她起身去拉严窗帘的时候,才看到那些深灰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咕嘟咕嘟”地翻飞过教堂哥特式建筑尖尖的塔顶。

    阳光在塔顶木栅栏阴翳的一角疏疏落落地撒下几粒斑驳的影子,她的眼泪忽然“哗哗”地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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