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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落难妹终园丛林梦 多先生暂托佛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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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兵是个有志的青年。睍莼璩晓”因这话题敏感,艾椿没有多说。

    “我们县旅游资源丰富,县报要扩大版面,对外招聘新闻人才,我把这事高诉了杨兵,他还是喜欢他的新闻专业。”晓雷热切的说。

    这五天里,每天都是新鲜的,来之前这里下了雨,第二天晓雷带着艾教授和小白去林中采鲜蘑菇。第三天陪同郁文去县城医院做例行身体检查,因为艾教授第一次去,院长中午设便宴款待。

    第四天艾椿推着郁文的车去晓雷家的自留地,自留地约三亩多光景,种了麦子,同周围的麦子相比,麦杆略显矮瘦。麦田里有位农民样的中年人正在除草,郁文说是晓蕾雇请使用的工人,负责耕种、施肥、除草、收获。

    “晓蕾坚持不用化肥和农药,用传统的土肥,今年晓蕾同这里一家养猪场签了合同,购买猪场的猪粪,以后的庄稼会好一些。我们吃的面食和大米,基本上是自己生产的。晓蕾说,这附近有位工程师放弃了在一家企业的高薪,回家务农种田,搞绿色农业,供养两位正上学的女儿吃安全食品,他自己的身体也明显好了。我为什么不能用安全食品侍奉老爸?这就是她不去小妈那里的原因。这两年晓蕾还把自己生产的绿色粮食寄给林飞,林飞高兴的什么似的。”

    艾椿教授深为叹服,第五天旁晚,远方伍教授发来短信:本月二十六号,是我们结婚十五周年,盼能来寒舍一叙。

    艾椿教授同伍先生是从未谋面的挚友。当初伍先生同年龄落差四十岁的家政结婚,外界估摸两人的婚事不过是兔子尾巴,能维持两三年就不错了,结果是:

    已结同心十五载,晨婚阵地一堡垒。

    伍先生的老少倾城之恋,郁大夫听艾椿细说过。

    “本来我想在等小柳放暑假后,一起去伍先生那里的,既然是他们十五周年婚庆,我是必须去的。明天我就要告别你们这块宝地,暑假我同小柳争取一起再来。”艾椿说。

    “那也好。这次烦你老远来我这里,还要同你商量两件事。一是晓蕾大妈的骨灰盒,现在还在晓蕾大爹身边,他带到了老年公寓,老年公寓两人一间,可你把骨灰盒放在房间,别人知道后有没有心理障碍就难说,这总不是个办法。我在这里买了一块地,是作为我百年后的归宿处,下午我带你去看看,依山傍水向阳处。我想让晓蕾大妈的骨灰盒落葬在这块地上,她大爹百年后也同他老伴归到一起。这意向我已经向晓蕾大爹透露过,烦你回去抽时间去一趟晓蕾大爹那里,把这事落实好,以后我让晓蕾去迎她大妈的骨灰,让这个苦命人入土为安吧!。”郁大夫说。

    “这可是好事,干脆以后我也来吧!借你这块地,埋掉我这一百零五斤化成的一对灰,能在上面栽棵树更好!”艾椿教授不无感慨地说。他想到十多年前老伴过世后买了桌面大的墓地,竟花去近三万,限期是二十年,再过几年又得花钱,自己在世时花自己的钱,一旦自己翘辫子后,就得花活着的亲人的钱。平头老百姓死了再花钱实在没必要,最好的是深埋地下,大地是人类的慈母。不像大人物活着时就在考虑最后归宿在哪里,可他们常常是愿不随己啊。蒋介石一心要做孙中山的邻居,没想到归宿到台湾,*怕是不会想到归宿到京城闹市。九二共识的一方缔结者辜振甫,生前很看不上自家的一块台湾屏东贫瘠不毛地产,没想到百年后他就落户在这里。只是许世友终于随生前心意,回到故乡大地,并依傍百年生母,依光家乡日月。

    “好啊!我们在那个世界悠游一起,这真是‘生前常相思,死后复来归’。就怕你的小柳老师不同意啊,我可是欢迎老友百年后都来聚会。”

    “我的时日不多,人的最大悲剧是要老病,前列腺、心脏病、骨质增生等老年病我都有一点,精气神日益衰退。老少因缘最大的敌人是一方的老者一定是不可遏止的老去!”艾椿语调有点伤感,“况天各一方,这阵想得最多的是想同她一分为二。”

    “十年多的老少旅伴,可不要轻言分手。”郁大夫说,“*曾经大讲过海瑞,要大家学习海瑞精神,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可是不久他又坦承,‘可能真的出了海瑞,我又受不了’。真的小柳同你分手,你可能受不了吧?”

    “一旦阎王把我这个猴子请走,留在世上的可能会更难受。”艾椿说。

    “你们这对猴子已结缘这么些年了。”郁大夫很感慨的说,“不容易啊。虽说你们不是第一个站起来猴子,但在不宽容的环境里能站稳十多年也算是优秀的猴子。只要你把感情当事业来做,就不要太伤感。”

    “十多年了,我却还没能有个猴窝,房价太贵,小柳还住在学校简易的单身宿舍里,我有愧啊!除了放弃别无它途,可刻骨铭心的牵挂又真的放不下啊。”

    “若论恋情,不意味着双一定结合,结合可贺,分开亦不一定可悲,这其实是个得失问题。人进入老年后,有两个问题要明白,一是明白活在世上的时间不会很长,二是明白这个世上有我无我无关大局。明白这两点,你也就心怀淡定,免了许多的牵挂。”郁大夫想了想说,“早先我建议你写一下老少感情的,动笔了吗?”

    “没有。倒是我那位朋友秦根曾说起,要写他的感情生活,自诩他同女人之间就是一部长篇,说进入构思就激动得不行。我没有鼓励他,也没有泼冷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米勒说,‘在这个世界上写作没有它的位置’,更何况写的是不受我国传统所容的老少情呢?”

    “我看过一篇东西,写人同狗的生死感情,很不错。”郁大夫抱起艾椿带来的小白狗,“难道老少间的真挚之情还不如人狗的关系?”

    “现实就是这样啊!”艾教授给小白狗喂两片饼干。

    “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你回去找到你的弟子杨兵,问他能不能离开殡仪馆,晓蕾说这县里招聘市报记者,这倒是个机会,我不是不赞成他搞殡葬业,觉得人才可惜了。只要专业上过关,人事上没问题,我那在县医院当院长的学生同县一把手是老乡。”

    “如能这样是件大好事,殡葬业收入可能多些,但对杨兵来说毕竟是牛头不对马嘴,所学能所用才是人尽其才啊!”艾椿望着不远处的一家厕所,后墙不是由砖砌起的,而是用一根根结实的原木迭起。这些原木本可以成大厦的栋梁,叹息人才的不遇之殇。

    至于晓蕾同杨兵的事,艾椿也就估不透前景如何,早先郁大夫是没有松口。两个年轻人隔山隔水时间一久,就难说了,时间是最厉害的消蚀剂。不过晓雷心里有杨兵吧,杨兵可能心里还装着对方,对自己的学生艾椿自以为还是了解的。

    艾椿教授是装着散步离开山村的,旅行包由晓蕾背着,原本是要瞒着小白狗的,可不知是什么原因,出门时小白狗拼命从郁大夫怀里挣脱,紧紧的跟着艾椿。艾椿上了县医院院长派来的小车,从后视镜里,艾椿还看到小白狗跟车狂奔的疯狂。

    艾椿教授无力的靠在车椅背上,他自己也觉得也是条流浪狗。

    来的时候带着小狗感到麻烦,走的时候没了麻烦,看似轻松却多了一份格外的沉重。人一生中什么时候轻松过呢?轻松就一定愉快吗?麻烦还要轻松?日本另类画家奈良美智说:“比起快乐的事,更想要真实体验痛苦地活着的感觉。”

    从老友郁文哪里回来的第二天,打开自己的网站后,发现有“槛外人”的回帖:

    先生:为求得内心的清净,自设一戒,戒网络,当然不是绝对的解。因此不问虚拟世界久矣。上星期为给本寺主持查佛学资料,方进入网络,查完资料后,又受诱惑,访问了我心里有的几处网站,方见近一年前先生的发给我的帖子,不知您的那位朋友的女孩如愿否?恕我唐突,不知是否是先生的那位女弟子?不论谁吧,假如铁定把自己交给佛门,而现在仍无去处,请您同她去武汉莲溪寺,去访我曾经的肖贝师傅,她会给以具体帮助。您不必再回帖,因为无特殊原因,我肯定又得关闭一阵虚拟世界。顺颂大安。

    贴上留下了肖贝师傅的手机号。

    “小妹还想出家?”接到回帖后,艾教授立即问多副教授。

    多副教授没吭声。

    “人家回帖了,你看怎么办。她要是留下来,做留下的打算。要进佛门,那就带她去师傅那里,是武汉莲溪寺。你在武汉读了四年大学,对那里一定很熟悉。”

    “哎——”多副教授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没有再提她去丛林的事,可是上星期她突然对我说:‘爷爷,我啥时候能还母亲的愿呢?’如果这样的话,就让她去吧!天要下雨,没办法。本来我女婿想让她去他的企业学技术,女婿是哪家企业的技术部门经理。”

    “那你带她上武汉去一趟,考察清楚,不行的话,回来说服她到你女婿的企业学技术,自食其力也不错。”

    “你不去怎么行?要是路上再碰上那伙歹徒怎么办?”

    艾教授笑说:“你把我当成你的一身武艺的姨侄啊?要是你老伴的妹子在这里也就好了,让她陪我们走一趟就保险。不过我们不必小心过份,现在虽然有些行路难,但是基本上还是荡荡乾坤,清平世界,不用捧卵子过河小心过头。我陪你们走一趟。”

    说走就走,可是走的那天早晨又出了故事。上午八点车次,六点半艾教授就吃完了早饭,然后关上水电煤气各个总阀,再在保温杯充好滚热的茶水,这就在家等着那二位,可是到了七点还不见动静。这时女婿开车来了,艾教授一惊,这么早来有啥事?女婿问怎么昨晚电话手机都打不通?一检查,昨晚同柳留梅通完电话,座机的话筒没有放实,而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让女婿给手机充电,自己立马去多副教授的家,只见两人相对坐在那里,落难妹的眼红红的,已经戒了烟的多副教授在默默抽烟。

    “没看几点啊?是不是不去呢?”艾教授急了。

    落难妹站起来,背起一个包,扶起看样子软软的多副教授。

    “是不是不舒服?”艾教授问。

    多副教授摇摇头,一看壁上的挂钟已七点十分:“怎么这样快?得走了,别误了车。”他从她身上接过大挎包。

    “先别急,水和煤气的开关检查一下,总阀给关上。该带的衣服不能少。”艾教授说,他完全理解这两人的情绪,想当初自己送女弟子南下时的那种似有生离死别的情景。

    “都检查过了,该带的都带了。”落难妹轻声说。她让两位老人先出门,然后锁上门,又推了推门,证明门已锁紧,才把钥匙放进自己的小坤包,然后走在两位老人前面下楼梯。有一回多副教授下楼,不小心下快了,往前倾倒,幸而落难妹眼急手快,在后面拉住了他。这以后,每回出门下楼梯,她都是走在前面,即使后面的人前倒,她就能挡住。

    艾教授的女婿立即发动车子,到车站时已在检票。这比当时艾教授送柳留梅南下时的狼狈相好多了,两人小跑登上车,列车轮子就滚动了,艾教授累的就坐在过道上。但送离的心情是一样的。

    三人在路上花了两天半时间到达武汉,可是要找莲溪寺还真有点费劲,到了东大门,问了几个人,都说不清楚怎么去莲溪寺。这就像上回艾教授带女弟子去虞山,找柳如是的墓地一样不容易。

    “我说老兄,你在这里的四个春秋除了上课吃饭,就是睡觉?这莲溪寺号称武汉四大佛教圣地之一,这四年大学生活中你就没到此一游啊?”艾教授接过苦难妹递上的保温杯,艾教授有个臭习惯,饮水必须是热的,夏天也是如此。一路上这保温杯都是由苦难妹背着并始终使杯里有热水,这就很难为她,也可看出这女孩的体贴。

    “实话实说,只是毕业时等待分配工作当口,去了其中一个地方。那时除了上课就是企图单枪匹马编唐五代诗词字典,周末和星期天全部砸在里面在,哪想到游什么景点。”

    “知道,你这高材生就是这样练出来的。这逛景点同恋爱是相关的,那时我们没想过谈情说爱,而政治运动又太多,一不运动,就抓紧时间找书看。”

    后来总算巧遇一位小尼,问她才知道去莲溪寺的路径,并非是阳关大道,而是走并不太宽的路,从一个侧门进入,进得里面四处静悄悄,同少林寺的现代商业喧闹形成太大的反差。放眼望去,是一哇哇绿色菜园,生机盎然,可见这里的佛门传统气息还很浓,自食其力,原是佛祖的基本训谕之一。完全靠着百姓养活众多僧尼道士的宗教,不仅不受社会人们尊敬,还可能要给社会制造麻烦。

    艾教授给肖贝师傅打了手机,听得是一位少女样的声音:“找我们师傅啊,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有什么事?”

    艾教授说:“受您的师傅的一位高徒的指引,专门从远地来拜访您师傅的。”

    “请问贵姓?”

    “不敢,卑姓艾,草叉艾。”

    一会对方回话:“我师父有请,请您在门口等着,我去接您。”一会来了位小尼,带艾教授们曲折到了一处绿树掩映的一栋平房。

    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女尼接待了他们。艾教授同她握手时说:“肖师傅,很荣幸能见到您。”

    “静能已经给我来电话,说是你们要来的,一路辛苦了。”艾椿这才知道“静能”是网友“槛外人”的法号

    “您的高徒善解人意,且乐于助人。”艾教授说。

    “听她说,她曾经听过您的讲座,也算是您的学生。”

    艾教授这就想不起来了,但佛门规矩,是不能随意打听身在婆提树下人的前情现况的。难怪“槛外人”的回帖有几分温意。

    肖师傅让刚才引路的小尼带着落难妹出去看看寺院景致,然后她听了多副教授介绍了落难妹的苦难人生和她奔佛门的原因和决心。

    肖师傅不时轻轻点头。艾教授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打量肖师傅,精神中似有一种特别的宁静和勘破人生迷局的大智慧,她的脸型总使他想起另外一个人,遥远记忆中的一个人。

    “能不能留下来,我不能做主,但是我会向主持推荐,你看静能让二位居士来了,可见你们很慎重。”

    一会小尼同落难妹回来了,肖师慈祥的对落难妹说:“来这里不是随便想来就可以来的,就是人来了心不来也等于没有来。你的要求,我们会研究,你先回去等着这边的决定。”

    落难妹双手合十,先向室内的观音致敬,然后徐徐屈膝在蒲团上,从容对着肖师傅行大礼:“师傅,我的心早就到了佛门,请师父收下我。”

    这次的屈膝何其优雅,而一年半多以前在火车上的那次惊天一跪,是何其惊慌。

    肖师傅起身扶起落难妹,她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阿弥陀佛,你的心贫尼知道了。”然后转身对小尼说:“吃中饭了,带居士用顿斋饭吧,饭后来此喝茶。”

    吃饭时艾教授对小尼说:“你们师傅看得出很有学问。”

    小尼说:“师傅以前还是研究生呢。”

    这一无意的一句话,勾连起艾教授一系列联想。

    饭后小尼又带艾教授等回肖师傅处,茶已经泡好,艾教授说:“这茶是武汉本地的吧,我大学的老师是武汉人,那年我同老师一起到农村搞斗批改,这个斗批改现在的中年青年很少有人懂了,就是到农村过艰苦的生活,并劳动改造知识分子。我老师请我在农村茅庐里喝了几回茶,有回正当大雪,没活干,老师用雪水烧开,还记得那茶味真好,味道同这茶味很一样。老师说是从武汉附近的家乡寄来的。”

    “让您说对了,这茶就是武汉名茶‘株山银峰’,请问居士的老师是哪一位?”

    “末学在大学时的那位恩师是执教心理学的肖教授,一位知名的教授。”

    “请问肖教授的大名?”

    艾教授从包里取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很工整的在纸上写上了肖教授的大名,仿佛从吃了天下诸多生灵的不洁不净的嘴里说出来这名字不敬似的,只有用手写出来,才能表达对恩师的尊敬。

    肖师傅接过那张纸一看,双手合十,眼微闭,喃喃而语:“阿弥陀佛,我佛有灵,让我见到我先尊父的贤弟子。”然后睁开她那双明净的凤眼,对艾教授微微倾身:“这正是先父,家母生前说过家父在农村劳动时,有位曾是他的学生对他很照顾,不想今日相见。”

    艾教授简单的回忆了几十年前那段农村两年多的生活,同几位包括肖教授在内的下放农村的老师们共处的情况。他说:“对一些年龄大的老师,生活上有许多不便,我作为学校派去的管理人员,也只是尽一点微薄之力。”事实就是如此,他不敢像不少人回忆死人,说对他们怎么好,苍天难欺,不敢昧着良心给自己贴金,说在以往特殊岁月中,自己对下放农村的老教师照顾得多好。吹牛不犯死罪,但人格被吹掉了。

    那时,艾椿对肖教授接近的多些,肖教授为人宽厚,有学问。另外想了解恩师的感情生活,什么原因肖老师能获得一位年轻女人的爱情?研究的结果是有所理解,并对年轻的肖师母从好奇到尊敬。后来在母校校庆时去了趟母校,特意去拜访头发已花白的肖师母,她还念着他对自己的好,那时方知道肖教授生前特别疼爱的女儿已经研究生毕业。艾教授只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由她母亲带到农村看望过一次肖教授,脸模子特像其父肖教授,很美的一个小姑娘,扎两只短短的冲天小辫。如今当年的小姑娘已成佛门师傅,沧海桑田哪!

    因为出现这戏剧性的结果,肖师傅答应先留下落难妹在自己身边,她会向这里主持剀陈苦难妹向佛的诚心。

    落难妹送两位长者到上门外,她从坤包里取出一串钥匙交给多卿,眼红红的:“爷爷,这上面我弄了根结实的线,出门把线系腰带上。”她又转身对艾教授说,“艾爷爷,谢谢你为我费了大心,给我安排的这么好。你们两互相多照应,我在这里为你们祈祷。”

    多卿转过身,他落泪了。这时落难妹低着头进了山门。

    告别了莲溪寺后,两位书生一路默然,来时三人,去时两人,插遍朱茰少一人。

    这时柳留梅发来短信,要艾教授去一趟宝通寺,并要在那里上柱香。什么原因以后再说。宝通寺在武汉洪山南麓,两人商议先住下再说,多副教授说他很累,他是心累,真正的累。

    晚上两人沐浴后,各自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没想到你的味觉这么好,还记得多少年前的茶味。”多副教授说。

    “哪里啊,我是同肖教授在一起不止一次喝过茶,但是并非就是武汉产的茶,即使当时喝的是武汉茶,哪还能记得那茶味?但我的老师是武汉人,这我知道。老师的老少婚姻因渐见和谐,在大学里传为另类佳话,我也知道他们有位女儿后来是研究生,而这位女师傅的脸型酷似肖教授,现在她的年龄,也应该同老师女儿的年龄相仿,而时下,有一些高学历主动寄身丛林,这诸多元素合成,就把女师傅同肖教授联系起来,但又不能直接唐突发问,于是借喝茶说事。阿弥陀佛,在佛门说谎,罪过。”

    “这也还是妮子同佛门有缘,要不怎么这样的巧遇呢?有这层关系,我也就放心妮子在这里了。这妮子对肖师傅那一跪,足见她的诚心。”

    “但她在火车上那一跪给我印象更为深刻,我正打着瞌睡,让她扑通一声惊醒,见有位女孩跪在你面前,你两手举起似投降状,场面真的滑稽又生动。我马上想起那个夏志清在火车上一跪。”

    “你说的是美籍华人学者夏志清,搞文评的?”

    “是啊,他的一部中国文学史使他在美国文艺评论界有了点小名气,有次他坐火车,车上的高音喇叭他受不了,立即给车上女服务员下跪,要求关了高音喇叭。”

    “夏志清是不是把张爱玲捧得过高啊?说实话他对钱钟书的《围城》评价也是这样。”

    “夏志清这个人很重感情,夏家当时同钱家是走得很近的至亲,夏志清同钱钟书应是表兄弟,这可能使他的评论染有亲情。评论么,就那么回事。”

    “不说这些,文学史是没有所谓的权威。我早年曾对佛学史感兴趣,我大学的古文老师就对我说,你的兴趣在古典文学,对古典佛学不能不研究,后来虽把重点放在唐宋诗词上,但对古代佛经仍念念不忘。乃至想开门选修课《佛经选读》,我的讲授计划已经上报,不知为什么没了下文。现在已经退下来,很想系统作些研究。”

    “以你的古文献修养,作古代佛经的研究是最合适不过。”

    “你支持我?”

    “我支持你很重要吗?我算老几,不能给你批资金,也不能给助手。”

    “有你的精神支持就够了。”多卿说,“你恩师肖教授的爱女她母亲姓贝吗?我是从你老师的女儿名字‘肖贝’上推测的。肖贝,这名字起的好。”

    “我师母不姓贝,姓卫。我去看她的时候,师母说,‘我是卫道者,捍卫另类爱情之道,捍卫人的个性自由之道,否则就对不住我的姓。”

    “一个人能遇到好的老师很难,再能遇到出类拔萃的师母就更不容易。二者兼而得之,实乃人生幸事。我没有你的福分。”

    “睡吧,明天我们早些去宝通寺,争取下午返回。”

    第二天,山门刚开不久,两人就进了宝通寺。该寺气势颇雄伟,大小庙宇随山势起伏而行进,或隐或现,标志性的大雄宝殿也颇有气魄。艾教授买了几柱好香,点燃后便跪伏蒲团上默默而言:“江南吴门柳留梅托末学在此上香,进献她一份诚心。愿菩萨保佑她一生平安。”

    后在一处幽径遇上一位气质不俗的老僧,多副教授上前行双手合十礼:“请问法师,贵寺的藏经处在哪方?能进宝地一读经书?”

    老和尚打量了一下两位老书生一会,便双手合十还礼:“请居士随老衲喝茶!”

    三人到得一清净僧舍后,有位年轻的僧人端上一壶茶和三只茶杯,坐定后两位香客自我做了简单的介绍,艾教授拿出一份学校文学院办公室开的介绍信,无非是证明他们两位外出旅游,这东西有备无患。

    副统帅出事的那一年,艾椿尚年轻,他去接岳母来家带女儿时,没赶上火车,便爬上一辆货列,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到了一个车站,货车停下,出来几位穿制服的人,将扒车的二十多人统统带到一个院子里,逐个审查,有证明的交完罚款就可以走,无任何证明的,就扣在那里,有单位的让单位来人领走。艾椿身上无任何证明,第二天大学来了个保卫科的人,把艾椿助教领走了,像领失物招领似的。这事在大学成了一段时间内的新闻,使艾椿助教有一阵没有颜面。后来方知是受了出身于湖北的大帅林某人的出逃的牵连。那时正当副统帅刚出逃,各地对外流人口查得紧。因此一事受刺激深刻,艾教授以后每次外出,都要备上足够的证明。这叫被蛇咬一口,见绳怕十年。

    老僧看了介绍信:“二位居士来得好,老衲要请教二位。”说完站起去里面的起居室,一会捧出一本书。封面上有《众经录》,翻到一处,指着段文字,很谦虚的问:“请问居士,应作何解?”多副教授接过一看,大约十分钟后,便娓娓道来,从字义到文意,都说的明白。《众经录》是南北朝竺通祖所撰,南北朝佛教盛行,关于佛教的研究成果颇多。

    老僧不断微笑点头,也不知是老僧者真的要请教,抑或是要考查二位的学问?

    老僧又同多副教授就佛学方面的一些问题说了一会,老僧见多副教授谈锋甚健,频频点头。这时艾教授的手机响了,他便度步到门外接听,是柳留梅来的,问及到宝通寺没有,她说:“你知道我爸的名字是一位游方和尚给起的,和尚说是从宝通寺来的,还写了宝通寺三个字。我在百度上查了一下,其他地方没有叫宝通寺的。‘宝通寺’三个字现在还供放在我家灶神后。”

    “现在还供灶神?”

    “我老家还有不少人家供灶神爷,我看挺好。每回母亲在除夕送灶王上天汇报,祈求他专说好的不说坏的,上天言好事吧。现今这官场对上只说好不说坏的传统,怕是从灶王爷那里学来的吧。可是,我至今弄不明白什么是坏的,是家里的坏事还是社会的坏事?”

    “是灶王爷向中国的官场学的,对玉皇大帝只说好事,以显出他在下界管理有成绩。”

    “你总是另有见解。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家?我近期要回来一趟,有要事商量。”

    “什么个要事?”

    “见面再说,我去上课了,拜拜。”

    艾教授见这里挺安静,花木扶疏,便坐了一会。待到再进去时,见多副教授同老僧还谈得热烈。

    老多转头问艾教授:“你看过胡兰成的《禅是一枝花》没有?评价如何?”

    “胡兰成这个大汉奸,失势以后,跑到日本,写所谓回忆录,用文字死缠张爱玲,因为张爱玲让夏志清捧红了,张爱玲作不答之答,胡兰成无聊之际,便想去禅中求解脱,胡乱弄了本《禅是一枝花》。禅本来是一些高僧对佛理的解悟,窃以为佛理中的最基本的是爱国爱人生爱生灵,胡兰成出卖祖国,道地的一个赤头赤尾的大汉奸,这禅理是大汉奸能解释透的吗?”

    老僧微微点头。

    ”什么禅是一枝花?胡兰成自以为解透了《碧岩录》,其实狗屁不通的地方多着。”艾教授有点激越,最后一句自知不文雅。

    老僧笑了。多副教授说:“艾教授的见地,正同法师不谋而合。”

    老僧要留二位书生用斋饭,多卿起身告辞,说后会有期。艾椿心里另有想法,日后偕同女弟子一起来宝通寺上香。

    去市内吃了中饭,艾教授提议出去车站买票,正好有个人要退去郑州方向的硬卧,两个人一张硬卧怎行?多副教授说:“那你先走,我考虑要在此留一段时间。”

    艾教授问:“是不是要会会老同学?”

    “这里老同学是有几个,但毕业后几乎没有往来,没有想会他们的意思。”

    “那你干吗还不回去?”艾教授以为他还记挂落难妹。

    “我同那位老和尚说好,想在他寺内借间房子,浏览寺里的一些经典,他说他们寺里藏有几部镇山宝典。他说欢迎我留下。原来老僧是寺里第二号大和尚,并当时吩咐下面给我安排房间。”

    艾教授看到多副教授留意坚决,便买下了那张退票。

    “真不好意思,让你陪来,却让你一个人回去。”多卿眼红红的。

    “我们都是陪妮子来的,再说此行意外的见到我恩师的女儿,妮子等于同恩师的女儿作伴,我感到这一旅程很充实,没有什么让你不好意思的。”

    “我的钥匙你拿着,以后学校送暖气时你给我看下房间,有没有漏水,千万别把水漏到楼下。柜子里有妮子的袄子,是去年才买的丝绵袄,你不忘给晒一下。没有想到妮子这么顺利留下。”

    “送暖气还早得很,你就不回来啦?”

    “钥匙放你那里,我就放心。”

    艾教授只好收下一串钥匙,沉甸甸的。这钥匙意味着什么?艾教授第一次思考着这个问题,人生中有太多不是问题的问题。

    进站时,艾教授径直往里面走,脖颈似乎僵直似的,难以回头。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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