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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巨痛创深无意报复 虑远悟透有心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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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同世上好女人生当同时,并邂逅相遇结交是一种幸运,所谓:可喜同时能相识。睍莼璩晓相识就足够了!

    艾椿教授在衣大夫那里神混一夜,刚回到家,座机铃声大作,是衣裳跟来的电话“到家啦?”

    “才进门。”

    “我担心你昨晚睡时没盖东西,可能着了凉,家里有感冒冲剂吗?”

    “没有的事,你不是给我盖上毯子了吗?不会着凉的。你的沙发上有瞌睡虫,以后我如果失眠,还要借重你的沙发。”艾椿调侃着。

    “别贫嘴!我看着你晃得很慢,步履软绵绵的。”衣裳说。

    “你们那里的老妪们同我们大学里老妪们一样可爱,我怕走快了会引起无所不在的老妪们的兴趣。”

    “你还活不活啊?老妪小妪怎么看怎么说关你啥事?你还是一个男人呢!”

    “这回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你怎么总是小心眼?不就是你在我房间让我宝贝儿子看到吗?我儿子虽然不是硕士博士,但他修养好,他从不过问别人的私生活,我从小教育他别对人家的这事那事去寻根问底的,要说中国人丑陋,我以为最丑陋的是特别的对别人的私生活感兴趣。我对来实习的医生护士们强调,不要问那些未婚先孕的女孩为什么同居,为什么不避孕。未婚同居不宜,流产不好,这些问题应该在小学中学和大学课堂上解决,而不是在产房里。”电话里衣大夫有些不平静,但是语调很大气。

    “大夫,你这是在给我上课,上得好啊!”这是艾椿教授的心里话。

    “那我再给你这位学生布置一道作业,写好你在我儿子婚礼上的演讲稿。”

    “要事先写上稿吗?”

    “我知道你们教师爷口若悬河,要不要讲稿无所谓。”

    “不,这是一场不寻常的婚礼,要写讲稿,写好送你审阅。”

    “又是书呆子气,你这辈子还没审查够?谁有资格审你的演讲稿?我只是想,让你控制一下时间,不要兴之所至,讲个没完。先前好开大会,我最怕书记什么人的最后的指示,空话套话垃圾一大堆,连那个把日本鬼子在平型关打的乱窜的林某人都烦文件中一大堆空话。”

    “按你的要求办。”艾教授抒情的说,“不虚此行啊!”

    “你们这些酸溜溜文人,到哪里都爱摇笔杆,真感谢你给我留下的墨宝,儿子说写得棒,可我没有你说得这么好。”

    “像你这样有良心的人,把良心当衣穿,让人看得见良心的人,真的很可贵!”艾椿是由衷地赞美。这时艾椿的手机响了。

    “大教授,别贫嘴了。你手机响了,接你的手机吧!”

    放下电话,艾椿教授不由得对衣大夫平添一层敬意,也只有这样的母亲,才有魄力支持儿子的同性恋。同这样的女性往来,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设防,只是要求你必须胸环坦荡。艾教授原本担心误入“白虎堂”,会引来麻烦的,衣大夫这样规格的女人房间,可不是要人命的“白虎堂”。

    手机声是柳留梅操弄的:“座机给占了,跟谁通话了?回家怎不给我电话?昨晚我就没睡好,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到你睡错了床。”

    “梦从来示反着的。”艾椿额上冒汗。

    “你本来挨着我睡的,怎么你一会又睡到小琴床上。原来是个梦。”

    “小琴老师还好吧?怀孕了吗,真希望他早点怀上,好奉子成婚。”

    “没有啊。两口又在闹别扭。”

    “那是撒胡椒面。”

    “不能老是撒胡椒,吵吵闹闹多了不好。”柳留梅叹口气,“昨夜你不是陪韩瀚主席了吗?他的病好些吗?”

    “他的病好多了,能回家抱自己的小情人了。”艾教授搪塞着。

    “他也有小情人?”

    “如今当主席的有几个不风流倜傥?不想要情人也不行。”艾椿说,“不过,他现在抱的小情人是他养的叭儿狗,是苟经理送我的,我又给了老韩,很讨人喜欢的一位有人情味的狗。”

    柳留梅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狗还用‘位’啊?”她收了线。

    一切复归于平静。

    艾椿又为自己的谎话脸红了一回。

    艾教授想起老友苟经理遭人暗算的事。自从去柳留梅那个城市开店后,艾教授几乎同老友们断了往来,他一方面不想让他们说堂堂一位教授去外地开小店,主要的是他想静静的同柳留梅在同一个城市安静下来。再好的朋友之间一不往来,音讯隔断,就真的相忘于江湖。

    艾教授决定登门去看望遭人暗算的苟经理,这位满天飞的充满活力的很要强的人,假如受伤到不能行动,生活方式聚变,还能心平气和的生活么?

    让艾教授惊喜的是,苟经理的遭遇是由他的原配简夫人让转达的,这说明她心里依然有着曾经的丈夫。当初两人离婚并非感情破裂,简夫人只是不愿丈夫放弃铁饭碗去风里浪里打拼,她宁愿过平静安稳的日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加上两人性格违异,还都要面子,一不小心说出了“离婚去!”此话一出口,谁也不愿收回。后来小简下岗,不得不为谋生弄地摊生意,方知苟在商场打拼的不容易。两人各奔东西后,都没有再婚,只是传说彼此都有不为人知的感情生活。

    在中国,孤男寡女的感情生活,即使没有也总有人给编排的有头有尾,中国的民间故事特别的多,同这个民族的特别好事有关。

    艾教授不想事先通知苟经理,他让女婿开车送去,敲响了苟经理的门。

    艾教授以为走错了门,开门的竟是给沈园看书店的小简。“艾教授,您好!请进!”

    苟经理躺在床上,正在看一本星空图。见老友来访,分外高兴,热烈的握着艾教授的手,艾椿感到那握力已不像先前有力。苟经理让小简抱一床被垫在他的背后,靠稳当后说“教授,听说你们已经认识,这孩子是我的女儿,她妈一定让他来照应我,好在我这里没有太多的事,不影响他准备考研。”

    艾教授只是不断的点头,他的大脑在高速的分析和归类,小简一定是苟经理原夫人简领养的女孩。

    小简倒好茶,对艾椿说:“艾老师,我正想要请教你,考研时有篇作文,挺占分的,我写了几篇习作,想请您批改。”

    “你老爸写得一手好文章,近水楼台么。”艾教授说。

    “我怎能同你比?再说,受伤后,看书看报都累。教授,我这闺女挺有灵气的,拜托你了,你就收她这位弟子吧,考上了研,就业怕要好得多。”苟经理的语气中满是对小简的疼爱,病伤中的人,都有浓浓的慈悲心怀。

    小简带上门,就去另一个房间看书了。

    艾教授打量着苟经理的房间,里面有一大一小的两张床,苟经理躺在大床上。小床上的床单是土布印花的,这种花样土布,艾教授是十分熟悉的,他在农村的母亲就能制作这种印花床单。枕边一本《圣经》,一本星空图,一本《心理咨询》。床的一侧则是古今中外的一些书籍。床的对面是个书架,放满了书,书架上有把京胡。艾教授心想,苟经理养病中同乐器为伍,倒是好的。记得他对京剧很爱好。

    “一直以为你还在南方,这几年我们真是相忘于江湖了。”苟经理点燃了一支烟,“我们差一点阴阳阻隔,我在医院昏迷了近一个星期。你去南方后,我也就离开了这个城市,主要是想避开黑社会,结果还是没有避开,中国的市场竞争残酷,实际上是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凶手是落网了,后台也不难搞清楚。”

    “你起诉了吧?”

    “没有!检察机关已经介入,我也不想请律师打官司,原本是商请你女婿代理我打官司的,后来决定不起诉了。两个凶手都是个误入岐途的打工仔,都很年轻,近乎文盲,我不想起诉他们。邓大人生前说过,他的失误是没有抓好教育,可这不是一般的失误啊!改革开放同全民的文化素质息息相关,夺取政权的暴力革命时期,对人的文化素质似乎还不那么重要,改革开放时代,全民教育就显得格外重要。中国农村那么多的青少年是文盲半文盲,他们又穷又没有钱,进了城市诱惑又那么多那么大,不让他们犯罪都不行。他们进了监狱,那里实际上又是个染缸,弄不好出来以后更黑。”苟经理猛吸一口烟,“要按我的意见,我希望把凶手送到学校去,那一定比送到监狱的效果好。他们上学的费用由我承包。”苟经理语气里虽有一点调侃,但却是认真的。

    “现在的学校也并不神圣,,以前强调学校培养接班人,现在的中小学是培养能死记硬背的能考试的人才,进了大学还是要死记硬背,但没有了高考压力,可以谈情说爱。可是教育行政衙门自我感觉良好,不能下决心改革,长此以往,学校怕也是个另类染缸,弄不好监狱和学校都在染黑青少年。”

    “学校还总归是学校吧,我已经立好遗嘱,我死以后,大部分资产捐出办教育,以前没想到立遗嘱,这次生死劫,感到生命太脆弱,我已告诉你女婿,帮我立个遗嘱。”苟经理语有先前少有的伤感。

    “老兄没必要如此伤怀,你应该学一点《荒诞学》,生活中荒诞处处,我们的生活观也要带点荒诞:一边伤怀,一边大笑。”

    “你说的也是吧!不过遗嘱还是要立的。”

    艾教授望着苟经理的床边的一迭书,他原是个书痴,下海后时常抱怨没时间看书。“你要什么书,我给你找来。”

    “卢梭的《忏悔录》我想再读一遍,过去我很佩服作者的胆气,这次死里逃生后,我开始怀疑这世上有没有100%的忏悔记录。”苟经理点上那支没吸完的烟卷,“我倒是想写我的忏悔录。”

    “这世上人人要是都像你要写忏悔录,世道就大变啦。”艾教授说。

    “教授,我现在就各给你口述一件我不能不忏悔的事。”

    正在这时,座机铃响:“老板,我的钱包让偷了,你让姑娘给我送些钱来,我在超市门口等她。”

    “好的!你去驴肉店里买一斤卤好的驴肉,再在超市买一斤狗肉,买两条斤把重的鲜鲫鱼,买份酸菜。新鲜蔬菜不能少。来好朋友了,你同姑娘回来时打的,快些!”苟经理放下电话,笑着说,“保姆来的电话,她菜烧得好,话也多,肚子里故事也多,人也实在,这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满意的保姆。”

    苟经理把女儿叫来,让她带钱去接保姆。

    艾教授知道苟经理这么夸保姆,是隐含着对紫蛾的某种不满,这种时候也不宜挑起紫蛾的话题,便笑了起来:“人家都在嘲笑广州公安局长,因为他说广州市是治安最好的城市,谁不知道广州是风险之地。当然,同伊拉克的巴格达和巴勒斯坦的城市相比,广州却是治安最好的城市。”

    “等会她回来,你要见了也会喜欢她的。”苟经理语带感慨,“在我很困难的时候,除了有个好保姆,还有女儿随待身边,我很知足了。这人生如同经商,有时你挖空心思想赚钱,反而亏的一塌糊涂。就说我那儿子,我们夫妻离异后,我一直把儿子带在身边,心都在他身上,可结果呢?他倒同非亲非故的女人不离不弃。女儿,是我妻子领养的孤儿,那时我们还没有孩子,我从心里不是很赞成她领养,我们分手时,她主动地要了女儿,后来小简得了小儿麻痹症,我也没时间多过问,只是在他上大学时,我经济上有些支持。没想到这个非我血统的女儿,在我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我,给我精神上极大的安慰。”

    “这大概也是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吧!”艾教授想起样板戏中的一句台词。

    “老艾,我是真的想写忏悔录,这辈子自己做的见不得人的缺德事,不写出来憋在心里难受。要说我是强奸犯,你不信,但要是那个女孩告我呢?当然他没有告。你记得吧,我公司有个女秘书,说不上很漂亮,但却是个好女子。我同她的第一次关系是在我酒后发生的,她内心其实是很不愿意的,这不是强奸是什么?事后,我是答应娶她的,当然以后我们就不断有那种关系。那时候如果一鼓作气的同她去领结婚证,也就没有后来的故事。没领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同居半年后,她怀孕了,她说她不敢要这个孩子,原因是她极为传统的父母接受不了,她父母的年龄比我还小几岁。因为生意忙,我实在没有时间陪伴她,她总说我没有全心全意地爱她。后来她告诉我有个男孩在追她,男孩对她很诚心,我没当回事,姑且听之吧。”苟经理喝了口水。

    艾教授一听未免惊憟,里面有他的影子在。

    “直到她告诉我,她又怀孕了,孩子是那个很喜欢她的男孩的,我才知道事情远比我想象的严重。更为严重的是我的非人性,我一定要她把孩子打掉,这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流产,而是在摧残生命!假如我当时能比较冷静的离开她,把空间让给那小生命的父亲,让孩子生下,这样的结局无疑是人性化的。可是我的人性的缺失,改变了这个结局,阻止了一对少男少女的结合。这里我有两宗罪:一是拆散少男少女的姻缘罪,二是伤害了一个生命,损伤了另一个鲜活的生命,少女的流产,是健康的杀手啊,我不啻是个杀人犯。”

    许多男女故事是相同的,艾教授想,自己不也是个杀人犯?

    “每当夜深人静时,这宗罪常常一口一口的龇咬我的心。后来这个女孩虽然考取了研究生,由硕士到博士。但她在生理上心理上都留下了难以修复的浓重的伤痕。”这正是:

    当年不允嫁东风,无端却被西风误!

    艾椿想起追求柳留梅的美术教师琅,琅甚至希望得到他的支持,现在看来柳留梅如同琅能结合,她的命运之舟早已停泊在平静的港湾,不会像现在萍踪浪迹,湖海飘荡,自己不也是西风族类?

    “所以,老艾,回忆我五十五岁的岁月,伤害人的事还不止这一件,我先前想过要把他写出来。但我的一位挚友不同意我写出来,说这世上人谁能没有擦不尽的屎?你何苦没事找事呢?这次受伤以后,坚定了我写忏悔录的决心。我有时想,这人间的报应还是有的,我现在这样就是报应,我并不因伤残痛苦而怨恨,反倒有偿还债务的轻松。有时候我甚至想,有些少量的不太坏的坏事在身上也好,以后一旦你受到挫折,你会想到是还债,心里也就平衡了。”

    “清代才子纪均有两句自勉联:过如秋草芟难尽,学如春水积不高。谁都不断有过失,可我国国民性中有根深蒂固的讳疾忌医。”艾教授说。

    “这种国民劣根性也带进了党派中,都爱把自己的一党一派说成正确的完美的,可以说,没有一个党派历史上没有污点,敢于承认自身污点的党派才是有生命力的,否则一定垮台完事,这样的党派如果成了执政的党派,非祸国殃民不可。我无力去批评某党某派,但我个人可以揭自己的短。”

    艾教授对苟经理的这种观点不免一惊,他觉得苟经理这种想法,是人性的升华。如果世上的人都能这么想,人类是有希望的。可是现在许多人禽兽不如,贪得无厌,党性泯灭,良知不存,悔意全无。自觉活够了的贤者季羡林老人说,世上大多数人活得没有意义,许多富人为富不仁,许多穷人为生计终日劳累,无暇顾及活着的意义。只有少数精英在考虑为国为民。

    “你基本上是属于精英。”艾椿把季羡林老人的观点介绍给苟经理,“我不如你!你是值得敬畏的。”

    苟经理笑了起来:“何以说到敬畏上?”

    “康德有句名言:世上两种事物敬畏,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你酷爱星空,不忘道德律己,岂不令人敬畏?”

    “别赞赏我啦,等你以后读完我的忏悔录,你别骂我狗屎就行了。”只是要求老兄给我写篇序。”

    “我哪能骂你?赞扬还来不及呢!人人都能忏悔,社会就稳定的多。我们这个社会不容易和谐,有人说中国没上帝,少了忏悔的地方。现今,在中国真正能忏悔的人很少,原因是同传统文化有关,比如为尊者讳,就是传统文化中的一项内容,这使大大小小的人物不会忏悔,也不敢忏悔,反倒是墓志铭式的各类阿谀自吹传记和自传,如汗牛充栋。许多其实是小丑,自吹自擂的所谓大师泰斗,他们唯恐脸上的重彩涂得不够厚,那还有半丝诚心去忏悔?你能写出一篇好的忏悔录,功德无量啊!那一天中国人都能写忏悔录,中国人就不会再很丑陋。”艾椿教授说。

    “其实,忏悔到彻底很不容易!卢梭生前就有愧于华伦夫人,没有她的救助,卢梭不能成才,以后华伦夫人有难,卢梭置之不理,《忏悔录》就没有写进去。托尔斯泰有难得的坦诚和宽厚,但不知他为何不认私生子?为何不去看一下他临终的兄弟?所以我的忏悔文字能不能写好也难说,你别期望过高。”苟经理说。

    “有一生中不做一件亏心事的人吗?没有。有位很看重前辈文化名人的青年,意外的得知黄苗子从曾经的挚友聂绀弩的诗中分析出所谓的反革命思想,实际上是落井下石。大名鼎鼎的萧乾在牛棚里最爱打小报告,打击牛友。这位青年感到不可思议。黄苗子、萧乾所做亏心事是在特定环境下干下的,虽不能原谅,但能理解。至于以后黄苗子、萧乾等这样的名人会不会忏悔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内心应该有忏悔的吧。”

    艾椿说:“忏悔的最高度是对自己灵魂的无情解剖,瞿秋白《多余的话》真是血淋淋的无情,古今中外的所有忏悔,都没有能达到《多余的话》的高度。”

    “谁能有这位人类真正精英的无畏和卓识?他写《多余的话》一定是最痛苦也是最痛快的时候。回想已经有的过失,岂能不痛苦?”苟经理摇摇头。

    “有人说过来人不要用自己的错惩罚自己,人生莫求太完美。不过,老兄能动笔写已属不易!人的可敬在于自身不断的上升和下落吧,卢梭同托尔斯泰还是可敬的,他们有上升,也有下落,他们承认自身的下落。这世上哪有只上升没有下落的人?”艾椿想到自己六十多年的人生,下落多于上升,心生愧疚。而苟经理上升多于下落,因为勇于揭露自己的下落,也就是一种上升。比如那位还算是著名学者冯亦代,他一向以善良名世,他当了右派后抑郁寡欢,得到大右派张伯钧一家的真诚的关心,后来他受执政党一位高官的青睐,让他在张伯钧家卧底,他受惊若宠,源源不断地向上汇报张伯钧等大右派的一言一行,这时的冯亦代的人格在急剧沉沦下落,好在他死前,以极大的勇气公布了卧底时的日记,以《悔余日录》一书完成了他的一的忏悔,这时的冯亦代的人格在上升,这种上升,也就使人生有了意义。”

    “《悔余日录》我看过,里面有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

    “古哲人苏格拉底说的好:未经检讨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着的。”艾教授给苟经理添了点水。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两个命题都能成立。善和恶都是人的本性,两个开关控制着善与恶。现在苟经理的善的开关终于被打开,良心发现,有了真诚的忏悔。一般来说,人受了大的挫折之后,或者到了晚年,善的开关容易开启。春风得意一帆风顺时恶的开关容易开启。

    老百姓善的开关容易打开,身居名利场中的人恶的开关容易开启。

    中午的饭是在苟经理房间吃的。保姆小江几乎是把一百四十多斤的苟老板抱下床的,稳稳的安放在一把转椅上,她气不喘脸不红,没想到看来并不是腰圆膀粗的细长条的她有这般大的力气。

    桌上放着一碟狗肉,一盘切的薄薄的卤驴肉,一盘盐水虾,一碗炒青菜,一碗洋葱炒肉片,一个火锅,用油不多,清清爽爽,这桌清秀的菜肴如同保姆一样清秀。

    狗肉加火锅,把大家都吃热了,艾教授把外套脱了,保姆给头上冒着汗珠的苟经理脱了一件宽松的毛衣。

    “这毛衣织得不错!不会是机织的吧,经那位高手织就?”艾椿问,他想起洗婴给秦根和自己织的毛衣。

    “高手就在你对面。你要喜欢的话,让小江给打一件。”苟经理望着保姆小江。

    “谢谢教授的夸奖,不知您要什么颜色的?”小江没喝酒,但面颊白里透红。

    “谢谢您,敬你一杯!”艾教授端起酒杯。

    “你就陪教授喝点吧!”苟经理把自己的酒杯端到保姆跟前,她一气干完,又主动倒满一杯,回敬艾教授。两杯酒下肚,小江有些热了,把外套脱去,放在铺有印花土布床单的小床上。她的外套脱去后,立显身材的凹凸分明。

    “老板,那印花土布现在可是稀罕东西,织得挺精致!我的老母亲是织土布的能手,我上大学的时候,床上还铺着母亲织的土布被单。”艾椿说。

    “那是小江从家里带来的。”苟经理给女儿小简挟了两片驴肉。

    “我老妈织的。我妈命苦,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婆婆瞧不起,生活负担还重。妈就靠织土布买些钱,贴补家用,俺妈的手可比我灵巧,我打的毛衣她都看不上呢!”

    “你老爸真有福气,娶了个巧媳妇。”艾椿教授真心赞叹。男人都知道,妻子的美更多的在心灵手巧上。

    “我妈也有福气,嫁给了我爸,我爸是一辈子疼我妈。不过我的记忆里,我们村里像我爸这么大年岁的人,不疼自己婆娘的人,几乎没有!不像现在的年轻男人,疼老婆的人愈来愈少。更不用说一辈子了。”小江叹了口气,“算命的说我爸我妈有福气,五个女儿是五星伴月,还说我们五姐妹命相都好,好啥?我那口子当了几天小老板,同他聘的女工姘上了,我想男人都是属猫的,爱鱼腥味,就原谅了他一次,可后来他又去偷嘴,我又原谅他一次,可是没到半年,又去偷腥,而且被人捉奸,送到派出所,拘留了几天。我想这下该改正了吧。可是不到一年又生出绯闻,他还振振有辞地说,男人只守一个婆娘,骑的是独轮车,有个情人,就好像人骑上了两个轮子的自行车,才有现代的快节奏。我说那你去骑你的两个轮子吧,反正我是不当你的车轮。第四次错我不能再原谅了,坚决离开了他。对于感情,女人是一次也不能上错床的的,一次也不能上别的男人的床,对于男人,上错一次床大概还可以原谅,有啥办法呢?谁让你生在中国?可男人你也不能一再的上错床啊!”对于小江的叙述和经典性议论,大家笑了起来。

    “你没想到带他去精神病院吧?你丈夫可能有病,他知道行为有错,但他缺少控制自身行为的能力,就像许多当官的见到钱非贪到手不可,缺少控制力。”苟经理说,并给小江挟了点菜。

    “我们哪里像我老公这样的人,不是一两个。我想打个比喻,我老爸那一代的人,他们把爱情装在碗里,滴水不漏,现在的年轻人,爱得要死要活,但不长久,就像捧了一捧水,看起来挺珍惜,但漏的快。”

    “看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爱情观,但是现代青年人爱情上出了毛病,有的怕也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我们国家精神病院太少,心理医生更少,其实人的心理和精神上的毛病远比生理上的毛病多得多,许多流氓吸毒行为的人,其中不乏精神病患者,我们习惯从道德、犯罪的角度去看人的行为,缺少从病理的角度去看人的行为,这是我们中国文明的一种缺失。我们太相信专政的力量,事实证明,监狱不仅解决不了这方面的问题,弄不好还给社会添乱。”苟经理说。

    “照你这样说,我们把监狱改成病房算了。”小江调侃的说。

    “你讲得对,文明的监狱就是一所好的另类医院。”苟经理频频点头。

    “好了,你讲得太深。我们不说别的,就说家庭道德,为什么男人背叛女人的多?为什么女人有了这方面的错,受到的指责远比男人受到的指责重而又重?要是我们女人有了一次错,有多少男人能原谅老婆一次?从古到今,都宣扬女人要贞节,女人贞节比命还重要,对男人就不是这样的,不公平!当然我是认为女人不犯这方面的错最好,我还是很看重贞节的。”小江说。

    “我觉得小江能原谅丈夫的三次错,就很了不起。不过,我以为应提倡二次贞节,二次贞节也许比一次贞节更重要。”艾教授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二次贞节这个概念。”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简说,“我得向我的一位同学宣传,他最近苦恼死了,发现新婚妻子不是处子。假如他妻子能够坚守二次贞节不是很好吗?这个二次贞节概念的推广太有现实意义了,因为这个观念有普世价值。”

    艾椿教授望着小简说:“你老爸有一方印章,可能是田黄的,你知道田黄石吗?”

    小简说:“我在书店时,购进一本鉴赏田黄石的书,真田黄石同样的重量是比金子还贵的。”

    苟经理示意小江把他的一串钥匙拿来。钥匙串上有一方小印章。“我这印章坯子是一位商界朋友送的,到古玩店估价是八万,说是田黄的。”

    艾椿教授看了一会印章说:“关键是这上面的黑点。田黄原是山料,它只有滚落到田里,在潮湿的泥土养护,才能生成自然的黑点,这叫‘二次生成’。可现在许多所谓田黄,上面的黑点是‘一次形成’因为都是人工弄上的,”艾椿意味深长的说,“我以为女人的二次贞节,犹如田黄的‘二次形成’,很可贵啊!”

    苟经理呵呵的笑了起来:“那这要看男人的心胸了,这样的男人怕是多乎着不多也。

    小江接口说:“一个女人能遇到一个心胸开阔的男人也是福气。我们女人找对象是宁挖一口井不开十个坑,可是能不能开出一口好井就看命了。”小江端起酒杯敬艾教授。

    “宁挖一口井不开十个坑,这句话说得太好。苟经理在他很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你这个好人,你是苟经理开出的一口好井。”艾椿教授举杯向小江敬酒。

    “我同小江见面时,我还没有受伤,她按钟点给我搞家政,那时我就觉得小江很能干,心地也好。”

    “老板受伤后,我看他挺难的,他一时也找不到好的专职护理,我就专职照顾他,人在世上谁能没有难处?”小江说。

    “小江,你是今天感动我的人,再敬你一杯!”艾教授一口干完,小江也很爽快。

    “小简,你也敬艾老师一杯吧!”苟经理把酒杯移到女儿面前。

    “艾老师,我这是拜师酒。”小简一气喝完杯里的酒。

    “刚才我同沈园大姐通了电话,听说您在我家,要我代她敬您一杯。”小简给艾教授添了一杯。

    “这杯酒要喝的!”艾椿想到沈园一心一意的照应傅副市长,有情有意的小江任劳任怨的伺候伤残人,今后,自己年老体衰,肯定又得劳累女弟子,这世上的女人还是好的多啊!

    这一顿饭吃完,已是下午四点。

    “小简,我们给艾教授娱乐一下。”苟经理说。

    小简有点羞涩的从书架上取下京胡:“艾叔,小时候妈送我到少年宫学的小提琴,这京胡是在大学业余学的,因为我爸爱唱京剧。不过我的琴艺不行。”说完操琴,为他老爸伴奏《打鱼杀家》,这父女配合的挺默契。有些懂行的艾教授,觉着小简弓法比较娴熟,奏速快,清音铿锵悦耳。

    “你好像比别人的奏速快得多,听得过瘾。”艾教授说。

    “爸,艾叔不是外行。”小简转身对艾教授说,“艾叔,我家里有著名琴师杨宝忠的碟片,我喜欢他的风格,杨宝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他把小提琴的弓法渗入二胡,我也学着这样拉二胡,有点另类,你听着好我很高兴。”

    父女二人又 拉唱配合,其乐融融。艾教授这时酒力开始发酵,醉意朦胧,身不由己的在《文昭关》前歪倒在沙发上。

    “让教授在睡会吧!”艾椿只觉的自己被小江有力的胳膊扶着,架到了那有印花土布被单的小床上,迷迷糊糊的入了醉中梦乡。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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