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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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水仙最近很忙，每天拎着账本，握着一支快掉秃毛的破笔，屁颠屁颠跟在赤瑾财神爷屁股后面，把每一项工费料费都抄进账本里，零零碎碎、大大小小，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向赤瑾要钱！
到了收工的日子，和工匠核算工钱的时候，竟然分毫不差。赤瑾不由的对冯水仙有了几分刮目，可是眼见那小女人趾高气昂，尾巴几乎要翘上天的得意模样，到嘴边的夸赞又吞了下去，果然还是个粗鲁妇人！
一边心里惦记着这次自己能赚多少，王家嫂子又能分到多少帮工钱，还有几个小混混能得到的，心中欢喜着也没顾得上看赤瑾表情，冯水仙暗自自得，虽然我算盘用不好，但是小学的加减乘除还是用的顺的嘛，义务教育就是好。
意外收获就是，艾家大哥因为心灵手巧，用木匠师傅的话来说，就是天生是干这一行的料。于是稍微询问了下家长，也就是冯水仙的意思，完工后直接给领回去当了学徒，包吃包住，还能买一赠一的带上了小结巴，说好了小孩子随便帮帮忙做杂活就管饭，艾家兄弟自是高兴非常，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因为最近王家嫂子来帮忙做饭，都是领着孩子们的，所以小德小海连带二丫妞妞都和小结巴玩熟了，一听说即将要分开，却有些依依不舍的。几个大大小小的娃娃耷拉着脑袋，苦着小脸，默默无言，也不知道赋诗一首什么的。冯水仙笑着过去用手掌挨个在脑袋上揉搓，“就隔着三条街，你们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做什么？还不快去厨房，锅里枣糕刚蒸得，去晚了可抢不到。”
话音未落，就瞧着几个娃娃忽然点开开关一样，仰起小脸互相看看，蹦达蹦达冲向了厨房。小结巴和小德还撞在了一起，被小海扯了一把率先挤进小厨里面去。“我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啊。”冯水仙再赞自己一次。
打零工赚的钱人人有份，你一吊呀么我一吊，每个人都很高兴，各自谢了赤瑾和冯水仙道别而去。赤瑾又最后去那雅致小间巡视一番，处处都满意了，才高昂着头离开。冯水仙自是狗腿的跟在后面送了半条街，财神赤瑾根本没搭理，骑上马头也不回的颠了。
冯水仙卖力的挥舞着帕子，就差喊出哪句“大爷有空常来玩玩啊~”的经典台词了。人影再看不见，才垂下肩膀长吁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必须天天早起的日子啊，老娘胸都快累瘪了！
隔日，从夜半开始就起了风，风吹出呼哨的声音，有些妖精要出来的架势，连对面油盐铺的纸灯笼都给吹飞了。早晨，冯水仙把幌子绑了个结实才敢挂出去，自己可没体力追着幌子满街乱跑。等了半响，想着左右无人难得安静，便趴在柜台上歇了歇。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吹进酒馆内的风有种潮湿的味道，这是又要下雨了啊。
梦见斜对面棺材铺的高老板，又乘着雨色悄然无息的飘过来要酒喝，冯水仙上酒菜的时候就大着胆子凑过去问：“高老板，您为啥总是阴天下雨才出来呐？”却见高老板那张一成不变的僵尸脸，慢慢仰起来，从没见过的对视角度，诡异的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两个大水泡一样，十分调皮的抬起手来，在脸颊上比了一个大大V字，用很萌很萌的卡通音回答：“因为人家是蘑菇咧。”
冯水仙就哧哧的笑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小郑两手举着放在一边的褂子，做出一副正要往自己身上盖的模样。冯水仙醒来弄的少年一惊，赶忙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把衣服随手丢一边，有点脏兮兮的爪子在衣服上蹭蹭，欲盖弥彰的询问着：“梦见什么好事了？还能笑醒了？”
“梦见发大财喽，我这儿变成全城第一的酒楼，我就天天啥也不干，趴在床上数钱玩。”冯水仙有点迷糊的揉揉眼挺直了身子，才不会说梦见高老板了呢。不过想想，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难道是因为前两天，高老板家的孝顺的哑巴儿子，给他买了顶胡商甩卖的大皮帽子当生辰礼物的缘故？
“财迷精！”小郑不屑的撇撇嘴，五官更是痞的看不得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喽。你怎的来了？”冯水仙抖抖手，果然有点冷了，抄起旁边的褂子套上，哎呦刚才也不知小郑用了多大的劲，捏的衣服上都是褶，是给人盖衣服还是要灭口啊？
“娘说，让我带些自家晾的菜干来，谢谢水仙姐照顾我。”小郑一直撇着脸，习惯性不敢与人对视。
“什么谢不谢的，干活拿钱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麽？上次我还和大娘夸你勤快来着，改天我去看她。”冯水仙也不矫情，接了小郑带来布包裹着的罐子，打开来，一股咸香的味道透出，这种东西拌点熟芝麻下饭最好。
正说这话，外面风嗷嗷呼啸着越来越大，云层滚滚天色很快就阴沉下来，几乎能听见房顶瓦片上啪啪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被吹在上面。冯水仙眼见不妙，放下东西咋呼着叫小郑赶紧去摘下幌子，自己也慌慌张张的跑去把窗子都插好免得撞坏了。
刚摘了幌子下来，外面就噼里啪啦下起了急雨，连带着豆子大的冰雹砸下来，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更是抱着头跑回各自的小房里去。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冯水仙奔上楼去，刚打开房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
用手一抹抬起头来，屋顶竟然漏雨了！一边心中咒骂着赤瑾你这二货，装修你不管房盖的么。不过转念又想起，前几次下雨时房顶可并没有漏，想必是最近日头较烈，雨完晒晒完雨，使得屋顶材料朽了，才折腾漏的。
天空瞬时间几乎要变成黑夜一样，雨点夹着冰雹噼里啪啦打在瓦上，跟上来的小郑瞧见屋顶漏水，挽着衣袖去后院扛了梯子要爬屋顶，一边说着自己在家以前也补过房顶的。冯水仙一个不查就让人扛着屋子跑了出去，赶紧追着连拉带扯，“你一个小孩上什么屋顶！还不如我来！”
小郑很不能理解一个女人总觉得自己太小是什么样的想法，甩甩手臂，“别捣乱，这不是女人做的活。”
冯水仙锲而不舍扯住人的裤带，“绝对不行，这么大的风，万一把你吹下来摔个好歹，我怎么向大娘交代！”死活都没让上房，终于把小郑硬拖了回来，才擦着半湿贴在脸上的头发松口气。
“又不是没做过，看你说的好像我多娇弱。”小郑不服气的哼哼，就片刻衣服却也淋湿了。
“细胳膊细腿的还敢充大男人，再过几年吧！好啦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混小子。”冯水仙直接伸手，在这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小痞子腰上掐了一把。“好了梯子就放那吧，赶紧去厨房把我那些碗盆拿出来，二楼可是刚铺的地板，水淹了就惨了。”
“那你还不让我去修屋顶！喂！”小郑不甘的喊到，冯水仙却理都没理，早抱住盆盆罐罐上了楼。
两个人就把酒馆内空着的容器都抱到楼上，这里放个盆，那里放个罐，跟摆七星八卦阵一样接掉下来的雨点。怕湿的字画，贵重的窗纱，还有软塌上的垫子枕头，卷吧卷吧统统抱在了手上，冯水仙忽然一拍额头，“艾玛我的被子！”
两个人抱着被褥捧着装字画的箱子缩在了楼梯下的角落，屋子内唯一不漏雨的小地方，小郑斜披着刚摘下来的半透明纱帐，因为年轻身形有些瘦弱，侧脸一看有些阿拉伯少女的味道。
冯水仙流氓成性出口调戏，“跟个小娘子似的，哎呀每次看到你都这么狼狈，你莫不是灾星吧？”
小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气哼哼的回嘴：“自从认识了你以后总是下雨，你是龙王爷投胎吧？”
“说不准我是钱匣子成精呢，老天爷打算用雷火劈我，等我渡劫就可以升仙喽~”冯水仙晃晃脑袋，毫不在意。忽然一个大雷轰下来，吓的冯水仙赶紧往小郑身上贴，心中想着我还没来得及做坏事，老天爷要劈先捡着个子大的劈先。
小郑没躲开，还帮着冯水仙抱了下几乎要掉在地上的被子，动作稍稍有些僵硬怕是害羞了。冯水仙转转眼珠，小痞子有颗温柔的心么？不说话是不是戳到心里痛处了？
便伸手在对方脸上捏了一把，“还生气啊？好啦嘛姐姐不说你，小郑是福星，总来帮姐姐忙。”
小郑抿着嘴，稍稍有点脸热。听着屋内滴滴答答随风或急活缓的声响，冯水仙自嘲着小酒馆怕是要变水帘洞喽。闲着没事做偏头仔细端详下小郑，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薄不厚，可为什么看着总感觉不对劲？
“哎？你没表情的时候也不太像痞子啊，怎么别人看你第一眼都说不像好人？”正说着小郑一抬眼睛，依旧是一副即将要做坏事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冯水仙都没指望小郑会解释，却听他缓缓说起，声线是那种少年特有的淡淡沙哑，，“小时候，我也挺俊的。”
冯水仙几乎喷笑出来，“是哦是哦，现在也没多难看的。”
“以前，爹没的太早。那时我不爱说话，街上有些孩子，没事做就会欺负这种没爹撑腰的，娘又软弱护不了我。我就学着那些地痞无赖的样子……结果这些年过来，习惯了。”语气倒是淡淡的，可是冯水仙脑补出，一小正太被人欺负却又不得不装成这般坏坏的模样，得是多无奈才做的事情，本来是个好孩子却为了自保偏偏要装坏人。
瞬间就觉得大把大把的心疼填满胸口。仰着脸噙着泪水，憋着鼻音把东西往小郑怀里一堆：“好孩子，你想吃点啥，姐姐给你做去。”
弄的小郑抱着一大堆东西一楞，忽然明白什么脸腼腆的赶紧推让，“水仙姐，我不饿，你别忙。”怎么会有嘴巴坏坏心却那么软的女人，自己说这些可不是想被同情。
“瞎说，忙活半天了怎么会不饿，必须饿！老实等着，姐姐给你摊鸡蛋饼吃！”不由分说掀开帘进了厨房，小郑被东西堆的根本起不来，尴尬的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和小结巴一个待遇了。
冯水仙在厨房内忙活着，大雨来的也快散的也快，天空中出现了罕见的双彩虹。公主殿下换了女装，踏着如火般的晚霞走进了小酒馆。
小痞子跟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儿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向厨房喊，“水仙姐，来客人了！”
冯水仙带着满手面粉迎出来，小侍女和公主本就看小痞子窘态好笑，一见冯水仙那模样，公主更是笑的如百花开放，也不解释自己怎么男变女。冯水仙也不问，四目相对，了然于胸的也回了个灿烂笑容。
擦擦手赶紧把殿下让进屋内，公主身上带着一种雨后特有的清新。“我说雨后的天空怎的这么漂亮，原是姑娘来了。”小侍女两眼含笑，也一身女孩的打扮，行为举止规规矩矩的，“嫂子说话总这么诙谐，我家姑娘是顺路来看我家状元和榜眼的。”
“他们两个啊，正褪绒毛结羽呢，可活泼了。”冯水仙也不好一直盯着公主看，虽然怎么看怎么如出尘仙子般的可爱。一边邀功一边领着二人上楼，推开房门就一嘬牙花子。
哎呦这刚装修好的房间呦，此刻已经水漫金山了，两只小鸭正在浅水里追逐打闹，扑楞着稚嫩的小翅膀从大瓷碗里跳出来又跌回去，游的像模像样就好似这是吃糖。冯水仙痛苦的按住额头：小侯爷我对不起你，真心不是故意拆台的，实在是赤瑾不给力，再说我哪知道这么一会雨能把房间灌成这样。
不得不说地板铺的真好，一点水都没往楼下漏。冯水仙满头黑线的看着，这时候小德小海他们领着邻家的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进酒馆来，没看到什么人就扯着嗓子喊着：婶子婶子，我们捞了小虾，上次您不说会做好吃的？都给您送来了。
冯水仙索性厚着脸皮让孩子们捡了几块砖，直接铺在雅间地上，擦干净软塌重新铺好了垫子挂上帘帐，才解放了快被压断气了的小郑。公主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境况，笑吟吟的瞧着冯水仙领着几个孩子忙叨。
二丫歪着脑袋瞧着公主，羞羞的扯了扯冯水仙的裙子，“婶婶，那姐姐是天上掉下的仙女么？”
“可不是，刚才天上漏了个口子，仙女就掉婶婶酒馆来了。”小侍女听了扑哧一笑。
“那仙女不是好可怜。”二丫心地和王家嫂子一样，又软又疼人，拧起了眉头。
“所以啊，要好好安慰安慰仙女，等下婶婶给你们炸小虾米，仙女说不准吃了就有力气飞回天上去了。”
二丫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公主殿下早就捂着嘴巴不停的抖着肩膀。任小姑娘肉乎乎的趴到了身边坐下，软软的贴上去说些幼稚的安慰的话，笑的眼睛都湿润起来，吓的二丫以为仙女难过，无助的说着：“若是你想哭，我也陪你哭了。”
待冯水仙用面糊过了鲜虾皮，炸的酥酥脆脆撒上一点点椒盐，用菜干肉糜拌着米饭捏成了团子，又熬了热腾腾葱丝杂鱼汤。满满的端上二楼的时候，几个娃娃已经和公主并小侍女玩成了一片，屋内浅水本就是被门开挡住浅浅的又不脏，小孩子脱了鞋袜吧唧吧唧踩成一片，也不知是谁蛊惑的，拿了楼下的墨水毛笔在空白的墙上按了不少手印，还画了一堆虾兵蟹将，冯水仙呆愣的看着，公主陛下翘着小小的脚丫趴在椅子上，挽起袖子，正聚精会神的给一只螃蟹描盔甲。
听见声音屋内几人俱是一呆，孩子们也是人来疯，这时才知道好像闯了祸。公主殿下把毛笔往小侍女怀里一丢，瞬间恢复气度做好，冯水仙翻翻白眼只当看不见。回头叫着被临时抓来当壮丁的小郑，“快拿人毛巾来给人洗手，吃饭吃饭。”
一直到了月色当空，皎洁一片，透过窗子照进屋内积水里，又是一清亮月色。小鸭团在锦缎的软垫上，被公主用虾米逗弄，摇摇晃晃又困又舍不得近在咫尺的美食。几个小娃娃也吃饱喝足转回家去，还不忘嘱咐公主殿下早点飞回天上去。公主殿下也不知是不是开玩笑，夸赞这屋内好一片月色，可惜缺些荷花。
冯水仙顺嘴就答没问题，下次来铁定准备。
公主摇摇头，淡淡拒绝：你可是让我承了谁的情么。冯水仙拍拍手，“什么承情不承情，就算不承情也要弄，这么招人疼的姑娘，要几朵怎么了，就是稀罕你。”公主殿下眯着眼，含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果不其然又迎来了恩公小侯爷的大驾光临，冯水仙暗中吐槽小侯爷果然是慢半拍的家伙么？领着几位上二楼推开门，小侯爷还没做出反映，赤瑾先骇的倒退了一步，空间狭小险些稳住从楼梯上掉下去。猛转恶狠狠盯着冯水仙，好似要把人活吞掉的凶悍模样。
冯水仙最近很忙，每天拎着账本，握着一支快掉秃毛的破笔，屁颠屁颠跟在赤瑾财神爷屁股后面，把每一项工费料费都抄进账本里，零零碎碎、大大小小，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向赤瑾要钱！
到了收工的日子，和工匠核算工钱的时候，竟然分毫不差。赤瑾不由的对冯水仙有了几分刮目，可是眼见那小女人趾高气昂，尾巴几乎要翘上天的得意模样，到嘴边的夸赞又吞了下去，果然还是个粗鲁妇人！
一边心里惦记着这次自己能赚多少，王家嫂子又能分到多少帮工钱，还有几个小混混能得到的，心中欢喜着也没顾得上看赤瑾表情，冯水仙暗自自得，虽然我算盘用不好，但是小学的加减乘除还是用的顺的嘛，义务教育就是好。
意外收获就是，艾家大哥因为心灵手巧，用木匠师傅的话来说，就是天生是干这一行的料。于是稍微询问了下家长，也就是冯水仙的意思，完工后直接给领回去当了学徒，包吃包住，还能买一赠一的带上了小结巴，说好了小孩子随便帮帮忙做杂活就管饭，艾家兄弟自是高兴非常，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因为最近王家嫂子来帮忙做饭，都是领着孩子们的，所以小德小海连带二丫妞妞都和小结巴玩熟了，一听说即将要分开，却有些依依不舍的。几个大大小小的娃娃耷拉着脑袋，苦着小脸，默默无言，也不知道赋诗一首什么的。冯水仙笑着过去用手掌挨个在脑袋上揉搓，“就隔着三条街，你们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做什么？还不快去厨房，锅里枣糕刚蒸得，去晚了可抢不到。”
话音未落，就瞧着几个娃娃忽然点开开关一样，仰起小脸互相看看，蹦达蹦达冲向了厨房。小结巴和小德还撞在了一起，被小海扯了一把率先挤进小厨里面去。“我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啊。”冯水仙再赞自己一次。
打零工赚的钱人人有份，你一吊呀么我一吊，每个人都很高兴，各自谢了赤瑾和冯水仙道别而去。赤瑾又最后去那雅致小间巡视一番，处处都满意了，才高昂着头离开。冯水仙自是狗腿的跟在后面送了半条街，财神赤瑾根本没搭理，骑上马头也不回的颠了。
冯水仙卖力的挥舞着帕子，就差喊出哪句“大爷有空常来玩玩啊~”的经典台词了。人影再看不见，才垂下肩膀长吁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必须天天早起的日子啊，老娘胸都快累瘪了！
隔日，从夜半开始就起了风，风吹出呼哨的声音，有些妖精要出来的架势，连对面油盐铺的纸灯笼都给吹飞了。早晨，冯水仙把幌子绑了个结实才敢挂出去，自己可没体力追着幌子满街乱跑。等了半响，想着左右无人难得安静，便趴在柜台上歇了歇。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吹进酒馆内的风有种潮湿的味道，这是又要下雨了啊。
梦见斜对面棺材铺的高老板，又乘着雨色悄然无息的飘过来要酒喝，冯水仙上酒菜的时候就大着胆子凑过去问：“高老板，您为啥总是阴天下雨才出来呐？”却见高老板那张一成不变的僵尸脸，慢慢仰起来，从没见过的对视角度，诡异的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两个大水泡一样，十分调皮的抬起手来，在脸颊上比了一个大大V字，用很萌很萌的卡通音回答：“因为人家是蘑菇咧。”
冯水仙就哧哧的笑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小郑两手举着放在一边的褂子，做出一副正要往自己身上盖的模样。冯水仙醒来弄的少年一惊，赶忙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把衣服随手丢一边，有点脏兮兮的爪子在衣服上蹭蹭，欲盖弥彰的询问着：“梦见什么好事了？还能笑醒了？”
“梦见发大财喽，我这儿变成全城第一的酒楼，我就天天啥也不干，趴在床上数钱玩。”冯水仙有点迷糊的揉揉眼挺直了身子，才不会说梦见高老板了呢。不过想想，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难道是因为前两天，高老板家的孝顺的哑巴儿子，给他买了顶胡商甩卖的大皮帽子当生辰礼物的缘故？
“财迷精！”小郑不屑的撇撇嘴，五官更是痞的看不得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喽。你怎的来了？”冯水仙抖抖手，果然有点冷了，抄起旁边的褂子套上，哎呦刚才也不知小郑用了多大的劲，捏的衣服上都是褶，是给人盖衣服还是要灭口啊？
“娘说，让我带些自家晾的菜干来，谢谢水仙姐照顾我。”小郑一直撇着脸，习惯性不敢与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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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摘了幌子下来，外面就噼里啪啦下起了急雨，连带着豆子大的冰雹砸下来，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更是抱着头跑回各自的小房里去。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冯水仙奔上楼去，刚打开房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
用手一抹抬起头来，屋顶竟然漏雨了！一边心中咒骂着赤瑾你这二货，装修你不管房盖的么。不过转念又想起，前几次下雨时房顶可并没有漏，想必是最近日头较烈，雨完晒晒完雨，使得屋顶材料朽了，才折腾漏的。
天空瞬时间几乎要变成黑夜一样，雨点夹着冰雹噼里啪啦打在瓦上，跟上来的小郑瞧见屋顶漏水，挽着衣袖去后院扛了梯子要爬屋顶，一边说着自己在家以前也补过房顶的。冯水仙一个不查就让人扛着屋子跑了出去，赶紧追着连拉带扯，“你一个小孩上什么屋顶！还不如我来！”
小郑很不能理解一个女人总觉得自己太小是什么样的想法，甩甩手臂，“别捣乱，这不是女人做的活。”
冯水仙锲而不舍扯住人的裤带，“绝对不行，这么大的风，万一把你吹下来摔个好歹，我怎么向大娘交代！”死活都没让上房，终于把小郑硬拖了回来，才擦着半湿贴在脸上的头发松口气。
“又不是没做过，看你说的好像我多娇弱。”小郑不服气的哼哼，就片刻衣服却也淋湿了。
“细胳膊细腿的还敢充大男人，再过几年吧！好啦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混小子。”冯水仙直接伸手，在这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小痞子腰上掐了一把。“好了梯子就放那吧，赶紧去厨房把我那些碗盆拿出来，二楼可是刚铺的地板，水淹了就惨了。”
“那你还不让我去修屋顶！喂！”小郑不甘的喊到，冯水仙却理都没理，早抱住盆盆罐罐上了楼。
两个人就把酒馆内空着的容器都抱到楼上，这里放个盆，那里放个罐，跟摆七星八卦阵一样接掉下来的雨点。怕湿的字画，贵重的窗纱，还有软塌上的垫子枕头，卷吧卷吧统统抱在了手上，冯水仙忽然一拍额头，“艾玛我的被子！”
两个人抱着被褥捧着装字画的箱子缩在了楼梯下的角落，屋子内唯一不漏雨的小地方，小郑斜披着刚摘下来的半透明纱帐，因为年轻身形有些瘦弱，侧脸一看有些阿拉伯少女的味道。
冯水仙流氓成性出口调戏，“跟个小娘子似的，哎呀每次看到你都这么狼狈，你莫不是灾星吧？”
小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气哼哼的回嘴：“自从认识了你以后总是下雨，你是龙王爷投胎吧？”
“说不准我是钱匣子成精呢，老天爷打算用雷火劈我，等我渡劫就可以升仙喽~”冯水仙晃晃脑袋，毫不在意。忽然一个大雷轰下来，吓的冯水仙赶紧往小郑身上贴，心中想着我还没来得及做坏事，老天爷要劈先捡着个子大的劈先。
小郑没躲开，还帮着冯水仙抱了下几乎要掉在地上的被子，动作稍稍有些僵硬怕是害羞了。冯水仙转转眼珠，小痞子有颗温柔的心么？不说话是不是戳到心里痛处了？
便伸手在对方脸上捏了一把，“还生气啊？好啦嘛姐姐不说你，小郑是福星，总来帮姐姐忙。”
小郑抿着嘴，稍稍有点脸热。听着屋内滴滴答答随风或急活缓的声响，冯水仙自嘲着小酒馆怕是要变水帘洞喽。闲着没事做偏头仔细端详下小郑，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薄不厚，可为什么看着总感觉不对劲？
“哎？你没表情的时候也不太像痞子啊，怎么别人看你第一眼都说不像好人？”正说着小郑一抬眼睛，依旧是一副即将要做坏事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冯水仙都没指望小郑会解释，却听他缓缓说起，声线是那种少年特有的淡淡沙哑，，“小时候，我也挺俊的。”
冯水仙几乎喷笑出来，“是哦是哦，现在也没多难看的。”
“以前，爹没的太早。那时我不爱说话，街上有些孩子，没事做就会欺负这种没爹撑腰的，娘又软弱护不了我。我就学着那些地痞无赖的样子……结果这些年过来，习惯了。”语气倒是淡淡的，可是冯水仙脑补出，一小正太被人欺负却又不得不装成这般坏坏的模样，得是多无奈才做的事情，本来是个好孩子却为了自保偏偏要装坏人。
瞬间就觉得大把大把的心疼填满胸口。仰着脸噙着泪水，憋着鼻音把东西往小郑怀里一堆：“好孩子，你想吃点啥，姐姐给你做去。”
弄的小郑抱着一大堆东西一楞，忽然明白什么脸腼腆的赶紧推让，“水仙姐，我不饿，你别忙。”怎么会有嘴巴坏坏心却那么软的女人，自己说这些可不是想被同情。
“瞎说，忙活半天了怎么会不饿，必须饿！老实等着，姐姐给你摊鸡蛋饼吃！”不由分说掀开帘进了厨房，小郑被东西堆的根本起不来，尴尬的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和小结巴一个待遇了。
冯水仙在厨房内忙活着，大雨来的也快散的也快，天空中出现了罕见的双彩虹。公主殿下换了女装，踏着如火般的晚霞走进了小酒馆。
小痞子跟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儿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向厨房喊，“水仙姐，来客人了！”
冯水仙带着满手面粉迎出来，小侍女和公主本就看小痞子窘态好笑，一见冯水仙那模样，公主更是笑的如百花开放，也不解释自己怎么男变女。冯水仙也不问，四目相对，了然于胸的也回了个灿烂笑容。
擦擦手赶紧把殿下让进屋内，公主身上带着一种雨后特有的清新。“我说雨后的天空怎的这么漂亮，原是姑娘来了。”小侍女两眼含笑，也一身女孩的打扮，行为举止规规矩矩的，“嫂子说话总这么诙谐，我家姑娘是顺路来看我家状元和榜眼的。”
“他们两个啊，正褪绒毛结羽呢，可活泼了。”冯水仙也不好一直盯着公主看，虽然怎么看怎么如出尘仙子般的可爱。一边邀功一边领着二人上楼，推开房门就一嘬牙花子。
哎呦这刚装修好的房间呦，此刻已经水漫金山了，两只小鸭正在浅水里追逐打闹，扑楞着稚嫩的小翅膀从大瓷碗里跳出来又跌回去，游的像模像样就好似这是吃糖。冯水仙痛苦的按住额头：小侯爷我对不起你，真心不是故意拆台的，实在是赤瑾不给力，再说我哪知道这么一会雨能把房间灌成这样。
不得不说地板铺的真好，一点水都没往楼下漏。冯水仙满头黑线的看着，这时候小德小海他们领着邻家的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进酒馆来，没看到什么人就扯着嗓子喊着：婶子婶子，我们捞了小虾，上次您不说会做好吃的？都给您送来了。
冯水仙索性厚着脸皮让孩子们捡了几块砖，直接铺在雅间地上，擦干净软塌重新铺好了垫子挂上帘帐，才解放了快被压断气了的小郑。公主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境况，笑吟吟的瞧着冯水仙领着几个孩子忙叨。
二丫歪着脑袋瞧着公主，羞羞的扯了扯冯水仙的裙子，“婶婶，那姐姐是天上掉下的仙女么？”
“可不是，刚才天上漏了个口子，仙女就掉婶婶酒馆来了。”小侍女听了扑哧一笑。
“那仙女不是好可怜。”二丫心地和王家嫂子一样，又软又疼人，拧起了眉头。
“所以啊，要好好安慰安慰仙女，等下婶婶给你们炸小虾米，仙女说不准吃了就有力气飞回天上去了。”
二丫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公主殿下早就捂着嘴巴不停的抖着肩膀。任小姑娘肉乎乎的趴到了身边坐下，软软的贴上去说些幼稚的安慰的话，笑的眼睛都湿润起来，吓的二丫以为仙女难过，无助的说着：“若是你想哭，我也陪你哭了。”
待冯水仙用面糊过了鲜虾皮，炸的酥酥脆脆撒上一点点椒盐，用菜干肉糜拌着米饭捏成了团子，又熬了热腾腾葱丝杂鱼汤。满满的端上二楼的时候，几个娃娃已经和公主并小侍女玩成了一片，屋内浅水本就是被门开挡住浅浅的又不脏，小孩子脱了鞋袜吧唧吧唧踩成一片，也不知是谁蛊惑的，拿了楼下的墨水毛笔在空白的墙上按了不少手印，还画了一堆虾兵蟹将，冯水仙呆愣的看着，公主陛下翘着小小的脚丫趴在椅子上，挽起袖子，正聚精会神的给一只螃蟹描盔甲。
听见声音屋内几人俱是一呆，孩子们也是人来疯，这时才知道好像闯了祸。公主殿下把毛笔往小侍女怀里一丢，瞬间恢复气度做好，冯水仙翻翻白眼只当看不见。回头叫着被临时抓来当壮丁的小郑，“快拿人毛巾来给人洗手，吃饭吃饭。”
一直到了月色当空，皎洁一片，透过窗子照进屋内积水里，又是一清亮月色。小鸭团在锦缎的软垫上，被公主用虾米逗弄，摇摇晃晃又困又舍不得近在咫尺的美食。几个小娃娃也吃饱喝足转回家去，还不忘嘱咐公主殿下早点飞回天上去。公主殿下也不知是不是开玩笑，夸赞这屋内好一片月色，可惜缺些荷花。
冯水仙顺嘴就答没问题，下次来铁定准备。
公主摇摇头，淡淡拒绝：你可是让我承了谁的情么。冯水仙拍拍手，“什么承情不承情，就算不承情也要弄，这么招人疼的姑娘，要几朵怎么了，就是稀罕你。”公主殿下眯着眼，含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果不其然又迎来了恩公小侯爷的大驾光临，冯水仙暗中吐槽小侯爷果然是慢半拍的家伙么？领着几位上二楼推开门，小侯爷还没做出反映，赤瑾先骇的倒退了一步，空间狭小险些稳住从楼梯上掉下去。猛转恶狠狠盯着冯水仙，好似要把人活吞掉的凶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