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冤屈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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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哟——”一个翻身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脑子也因此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小穗急急跑过来撩开床帘,探头道:“主子,主子,怎么啦?”。

    “没事儿……”我“嘶”了一声,恢复了趴姿,道,“……刚刚忘了,想翻身,压了一下。”

    “还很疼吗?”小穗满眼的同情和心疼。

    “没事儿,好多了。”我笑着宽慰道。相比昨天来说,疼痛感确实是减轻好多了,但仍然不能压到,估计还是有淤青。

    “主子,”小穗叹了一声,道:“奴婢先前怎么说来着?果然出事儿了吧?昨儿个奴婢在门外听着您哭得撕心裂肺的,魂儿都差点儿吓……

    “啧,行了,别说了。”我打断了小穗,她一说起,我脑海中就浮现起昨儿在南书房那不堪回首的一幕,那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又亲身经历了一遍。一抬眼,发现小穗抿着嘴,低头不语,一副愧疚的神情,我才觉察到方才我的语气稍重了点,便放缓了口气道,“小穗,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你忘了我这回以‘月事’作为闭门修养借口的原因吗?”

    “记得,记得!”小穗忙道,“那是因为您担心太皇太后的身体,怕她万一知道皇上罚了您会气得病发,嗯……还有就是……皇上严惩了秀珠,那就是告诉那些企图陷害您的坏蛋,胆敢冒犯您的都没好下场,这就是‘杀一…… 呃……杀一儆百’,但若是让那些坏蛋知道,皇上其实在私下也罚了您,那今后就后……后患无穷了!”

    “对。所以,你就别再唠叨了,记住了?”

    “嗻!”小穗应了一声,问道,“主子,您肚子饿了吧?昨儿晚上您都没进什么东西呢!”

    昨晚上的家宴我没参加,孝庄老太太特地让人抬了一桌到我寝宫来,可因为伤心,再加上那儿疼的就跟针扎似的,根本没法坐下,所以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我愣是一口没吃,为了能睡得着,酒我倒是喝了不少。经过小穗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感觉,便道:“嗯,还真饿了。别的我也不想吃,就给我下碗小馄饨吧。”

    小穗答应了一声,让人去通知膳房,随后打了热水来帮我洗漱,洗完不久,热腾腾香喷喷的小馄饨就送到了房门口,小穗接了进来,将它摆放在我床头的凳子上,我拿起勺子吃了一个,却发觉这样趴着吃非但累得很,而且有碍吞咽,无奈之下,只好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穿了衣服,准备站着吃。就在小穗帮我扣扣子的当口,我发现桌子上叠放着两个围棋盒子,很别致的六边形,难道……我带着点小激动靠近了桌子,打开盒盖一看,果然是我心心念念想着的那副“碧玉棋” !

    “这个……哪儿来的?” 我指着盒子问

    小穗回头望了一眼,一面继续帮我扣扣子,一面答道:“是皇上拿来的!”

    “皇阿玛?”我惊讶道,“他什么时候来过了?”

    小穗帮我拉了拉下摆,道,“昨儿晚上。”

    “昨儿晚上?”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康师傅来过的记忆,便道,“我怎么不记得?”

    “半夜来的,那时候您早就睡着啦!”小穗笑道。

    “是吗?”我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碧玉棋子,摸了摸。

    “是呀。”小穗指着床沿道,“皇上就坐在这儿看着您睡觉,看到今儿早上才走的呢!”

    “有这事儿?”我有点不太相信,会吗?昨天我回来之前,康师傅看着我的脸色仍有些阴沉沉的,还是福全送我回宫的呢。

    “真的!”小穗点点头,想了想,认真地道,“皇上就坐在这儿,检查了你的伤势,还带了一瓶药膏,亲自给您抹上了……”

    “什么?!”我的音调不自觉地高了一个八度,同时觉得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康师傅替我抹药膏?在……在……那个部位?!囧!

    小穗以为我对她的话有怀疑,一本正经地答道:“千真万确!奴婢记得,皇上涂药膏的时候,您睡得迷迷糊糊的,嘟嘟囔囔地喊疼,还哭着跟皇上求饶呢。您没看到当时皇上的那个表情,简直心疼得一塌糊涂,眼圈儿都红啦!”

    “不会吧……你太夸张了吧?”我放下了棋子,低头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轻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康师傅还会心疼我?昨儿他手里的鸡毛掸子可无情得很,想起那一幕,我这心里还禁不住一阵哆嗦呢。

    “奴婢可一点儿都没夸张!”小穗叹息道,“昨儿皇上虽打您打得狠了点儿,可奴婢觉着,他心里最疼的还是您!昨晚上抹完药膏,他就守在床边替您盖被子啦,擦汗啦,您做梦哭的时候,他还拍着您的背哄您呢!那时候的皇上倒让奴婢想起一个人来……”

    “哦?谁呀?”我拿眼望着小穗,这丫头抿了抿嘴,望了我一眼,期期艾艾地道:“是奴婢的额娘……”

    “你可真能想!” 我失笑道,“大半年没见,你是不是又想你额娘啦?”

    “可惜奴婢的额娘已经不在了……”小穗的眼中泛起了亮光,我一惊,放下馄饨,抓起她的手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年前会亲的时候,你额娘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就……”

    “其实那时候奴婢的额娘就已经病重了,她是撑着一口气来看奴婢的,回去之后就……” 小穗说到这儿便哽住了,我心下一片黯然,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只轻轻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不然,无论如何我也要放你出去见你额娘最后一面啊!”

    小穗摇了摇头,道:“那时候正好大过年的,奴婢怎么能……”

    “傻丫头,你这傻丫头……”我的眼睛也不禁湿润起来。

    “主子……” 小穗揩了揩眼角,抬头望着我,展了一个笑脸,道:“奴婢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奴婢的额娘走得很安心。还记得会亲的时候,她还一再叮嘱奴婢说一定要尽心服侍您,说碰上您这么一个好主子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唉……”我轻叹一声,抬手擦去小穗脸上的泪痕,道,“我算哪门子的好主子,居然连你额娘去世了我都不知道,我……”

    “禧儿!” 还没说完,我却居然听到了班第的一声呼唤,抬眼一瞧,发现这家伙手里捧着个锦盒,已笑嘻嘻地踏进了卧室。这家伙昨儿晚上曾经来过一次,我吩咐小穗推说我已经睡着了,把他给挡了出去,因为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在伤势完全恢复以前,我都不想见他。小穗朝班第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我忙求救似地抓住她,道:“别走!”小穗轻声道:“主子,大额驸也不是外人,没关系的啦!奴婢去倒茶,一会儿就回来。”说着转身退出了卧室。

    班第将锦盒放在桌子上,看着小穗退出去后,呵呵笑道:“瞧你们俩真不像一对主仆,倒像是一对亲姐妹似的。”

    我满脑子就想让班第赶快走,没空理睬他的评论,一张口便道:“你怎么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呢?”

    “怎么了?平时我来不都这样吗?不乐意见到我?”班第倒是不以为意,还伸出双臂抱住我,在我耳畔柔声道,“昨儿忙了一整天,到你这儿来的时候,小穗又说你不舒服已经睡了,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他这么低声下气的,倒显得刚才我的态度有点恶劣了,我带点小愧疚解释道:“我没生气,我知道你忙……所以……”

    “没生气就好!”班第放开我,又捧着我的脸端详了片刻,道,“嗯,看着气色还不错,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嗯,好多了,呵呵!”

    “你这丫头啊!”班第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吃那么多生冷的东西!”

    “唉呀!”我摸了摸鼻子,道,“以后我不吃就是了嘛!”

    班第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馄饨,道:“这是你的早膳?”

    “是啊!”我调侃道,“班大人,你可真聪明。”

    班第探了探馄饨碗,道:“那快吃吧,别又凉了!”

    我“嗯”了一声,刚端起馄饨碗,班第却抢了过去,道:“还是我来喂你吧。来,快坐下。”

    坐下?这会儿我是万万不敢坐的,略想了想,推脱道:“不用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喂来喂去的,让人看见多难为情啊。还是我自个儿吃吧!”

    “现在又没别人!再说,又不是第一次喂了,想必他们看也看习惯了!”班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哄我道,“乖,快坐下!”

    麻烦了!我堆上笑脸,接过班第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道,“你不是很忙吗?就不用管我了,馄饨还是我自己吃,你快忙去吧,啊!”

    班第怔了怔,拿眼打量了我一阵,不解道:“你今天好像有点怪啊,干嘛总把我往外赶呢?”

    “哪有?”我白了他一眼,皱眉嗔道,“这一阵子不是事务繁忙吗?我还不是怕你为了陪我耽误了事儿?真是狗咬吕洞宾!”

    “好好,是我不识好人心,我错,我错了!”班第飞快地认错,又道,“不过,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今儿的事儿我都办完了,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了,皇阿玛也准许了,我可以陪你一下午,把昨天的都补回来!”

    晕!我无语地望着班第,忽然觉得这时候的他特像一张狗皮膏药——贴上了死活都揭不下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班第伸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无奈的叹了一声,挂上笑脸,半真半假道,“我只是忽然觉得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感动得都快痛哭流涕了!”

    “呵呵,你这丫头!行了,废话少说,快坐下吃馄饨吧!”说着就站起身,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就要将我往凳子上按,我心生恐惧,本能地往旁边一躲,却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班第扶住我,紧张兮兮地望了我一眼,道,“看你脸色都白了,是肚子又疼了吧?快,去床上躺着去!”说着就要将我抱起来,我急忙使劲儿推开他,吼道,“别碰我!”班第满脸的惊愕,一见他的神情,我又很觉得过意不去,只好握着他的手,放软了口气解释,“班第哥哥,我不是冲你,是……是……其实我今儿心情特别不好,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再来,好不好?”说完,也不顾他的反应,就朝门口大喊:“小穗——”

    “禧儿!”班第忽然大喊了一声,握着我的双肩,打量了我好一会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一惊,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有,你别多心!”正巧一眼瞥见小穗捧了茶进来,便吩咐道,“小穗,你快送大额驸出……!班第忽然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不对,你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对不对?”

    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调开了目光,心虚的笑道:“你想多了,我有什么事儿可瞒你的,真是!”

    “没有吗?”班第一步步地紧逼上来,紧追不放,“那你心虚什么,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干笑一声,边后退边道:“你……你真是莫名奇妙啊,什么心虚?哪有啊?你……你不知道老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很……”

    “当心!”班第的话音未落,我就被凳子绊了一下,屁股先撞了一下蹬脚,随即坐在了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立马激得我泪水涟涟,连大叫的力气都没了。

    小穗快速跑过来,急问:“主子,主子,您怎么样?”

    “唉,你呀,摔疼了吧?”班第说着一把抱起了我,往床的方向走去,正当他要将我仰面放在床上时,小穗大喊了一声,“不行!”班第一愣,停了动作,疑惑地望着小穗。小穗望了一眼班第,又望向了我,劝道:“主子,大额驸不是外人,您就别顾着什么面子里子啦!”说完,也不等我的指示,就指了指我的臀部,低声对班第汇报,“大额驸,主子她这儿受伤……”

    “小穗!”我立时觉得羞得无地自容,截断小穗的话头,咬牙骂道:“你闭嘴!”

    “你闭嘴!”班第居然骂了我一句,回头对小穗道,“你快说,禧儿她到底怎么了?”

    小穗瞄了我一眼,还是对班第道出了实情:“主子她昨儿被皇上责罚了。”

    “责罚?”班第闻言一愣,急问道,“为什么?”

    小穗叹气道:“还不是为了三公主?”

    “三公主?”班第更加不解,道,“三公主不是病了吗?这跟禧儿有什么关系?皇上为什么责罚禧儿?”

    “三公主……”小穗踮起脚尖,凑近班第的耳畔低语,“三公主跑啦!”

    “什么?!”班第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低头望着我,痛心道,“你这丫头,我说的话你怎么就不听呢?我不是让你别插手这事儿了吗?你怎么还撺掇她干出这事儿来呢?挨家法了是不是?”

    班第果然不愧是康师傅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好女婿,连思维方式都差不多,一听到端静跑了,立马推测是我撺掇的!丫的,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一百倍!

    “不是,不是的!”我还没开口,小穗抢着替我解释了。“咱们主子根本没干这事儿!主子还劝三……劝她安心等着指婚呢!是有人收买了秀珠,让她假传咱们主子的意思,帮三公主出走的。”

    “真的?”班第低头问我,“禧儿,你真没干吗?”

    我怒从心底起,朝他一瞪眼,没好生气地道:“爱信不信!你放我下来!”

    “那秀珠呢?”班第没理我的要求,依然横抱着我,又回头问起了小穗。

    “秀珠这会儿在慎刑司呢!皇上说秀珠诬陷咱们主子,当众重罚了她,奴婢还以为咱们主子就没事儿了呢,可谁知主子跟着去了趟南书房就……”小穗说到这儿满脸的不忍,渲染道,“大额驸,您可不知道,昨儿咱们主子可惨了,嗓子都哭哑了……”

    “小穗,你有完没完!”我终于忍无可忍,出言威胁道,“你再唠叨个没完,我让你尝尝板子的滋味!”

    “小穗,我都知道了!多谢你,你先出去吧。”班第把小穗遣了出去,回头望着怀里的我,叹道,“你呀,你呀,不听我的话,挨揍了吧?”

    “你耳朵聋了?没听到我是被冤枉的呀?”我白了班第一眼,道,“放我下来!”

    “你不疼啊?”班第很体贴地提议,“我看,你还是上床趴着吧。”

    我忍着两颊的一阵燥热,抱怨道:“你想饿死我呀?趴着能吃小馄饨吗?”

    班第“嗤”笑了一声,道:“那也是,那还是放你下来吧。”

    我下了地,三下五除二迅速消灭了小馄饨,小心翼翼地爬回床上枕着枕头趴好,班第替我盖好被子,“唉”了一声道:“禧儿,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先跟我说一声,行吗?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你知道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心里有多难受吗?”

    看着班第紧锁的双眉,疼惜的眼神,我不觉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他的,安慰道:“你别这样,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其实刚才小穗说的话有点夸张,我是哭了,可是嗓子根本就没有哑,而且,昨天我挨的不是家法,是鸡毛掸子,所以,也没那么严重啦!”

    “不管是家法也好,鸡毛掸子也好,我都心疼,我倒宁愿挨打的是我!”班第凝视着我,恳求道,“禧儿,你就答应我,别再做那些惹你皇阿玛生气的事儿了,好不好?”

    这回的教训也着实是惨痛,班第也是为我着想,思及此,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班第这才放心地冲我笑了笑,又抬起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道:“哦,对了,小穗刚刚说秀珠被人收买了?”

    “是啊!”我恨恨地道,“都是这个死丫头,一口咬定是我派她去协助三妹出逃的,我才被皇阿玛狠揍了一顿!”

    班第思忖了片刻,道:“秀珠这人是比较机灵,依我对她的印象,她这人本质不坏的,你待她不薄,按理说她不该对你如此无情无义,这事儿……很有点蹊跷。”

    “唉呀,听你这话倒还同情起那个丫头了?”我把手缩回来,极度不满地横了班第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班第耐心地解释道,“我是在想要怎样才能帮你洗脱沉冤,不然,你这顿打岂不是挨得很冤?”

    “是很冤啊!可有什么办法?”我沮丧道,“那丫头在皇阿玛面前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可皇阿玛仍然把她交付了慎刑司,这说明皇阿玛还是保护你的,不允许心怀歹意之徒打你的主意!”

    “这个我也明白,可一转身呢,他还不是不信我?”说到这儿,我就觉得心中满腹的委屈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鼻子又酸楚起来。

    “嘿嘿”班第贼笑了一声,调侃道,“就你以往的斑斑劣迹,你也别怪你皇阿玛不信你,就是换成我……”

    “滚!”我怒不可遏地抓起一个枕头就朝班第扔过去。

    班第接住枕头,笑嘻嘻地凑过来道:“生气啦?”

    我别过头去不理他,他却将头伸了过来,嘻笑道:“真生气啦?唉哟,还哭啦?真哭啦?”

    “讨厌!”我推开他的脸,捂住脸哽咽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开啦!”

    “禧儿,禧儿?”班第轻声唤着我,我只顾自己呜呜地哭不理他,呜了片刻,不见班第再来哄我,却听见一小细嗓子怪腔怪调地在我耳畔道,“大公主,别哭啦,是哪个小子欺负你呀,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我从指缝中望出去,只见一只骑着小黑驴,身披红袍,头戴绿巾,白脸红颊,两眼直视前方,三瓣嘴紧闭,端庄又稚气的泥塑兔儿爷正不停在在眼前晃来晃去,便一把夺了过来,作势要往班第脸上砸去,岂料班第根本躲都不躲,还将头凑到我面前来,口中道:“打吧,只要你能消气,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呸!”我将兔儿爷收了回来,嘟着嘴道,“要是打碎了兔儿爷,我还心疼呢!”

    “是是是,”班第赔笑道,“只要它能博您一笑,它就比我金贵!”

    “去去去,少拿花言巧语来哄人,本公主不吃这一套!”

    “嗻,卑职闭嘴!”班第说完正襟危坐。

    我把玩了一会儿兔儿爷,心中的气早已消了大半,拿眼角瞟了一下,只见这小子也拿眼望着我,好像要说什么,但又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觉着对这小子的“处罚”也差不多了,总不能让人家太下不来台吧,便开口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班第立马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道:“喜欢这兔儿爷吗?”我“嗯”了一声,班第又道,“那你不生气了吧?”我装作思索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拿腔拿调道:“看在兔儿爷的面子上,这回就那么算了吧,下不为例!”

    “嗻,小生这厢给大公主赔礼了!”班第说着还真照着戏台上的昆曲小生的样子给我施了一礼。

    我忍不住笑嗔了一句:这又从哪儿学的四不像啊!”

    “怎么,不像吗?”班第“呵呵”笑了笑,道,“这些天奉命陪着噶尔臧父子在京城到处游逛,戏看了不少,就偷学了这么一招,心想着什么时候能拿出来逗你一笑的。没成想,这么快就用上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点过分了,唤了一声“班第哥哥”,觉得心中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是凝望了他半天,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班第朝我笑了笑,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将我的鬓发往耳后理了理,道:“好啦,禧儿,咱们该说说正事儿了。”

    “嗯。”我顺从地点点头,道,“你有什么法子找出秀珠的幕后指使,帮我洗刷冤屈么?”

    “禧儿,”班第将兔儿爷放在床头,握着我的手道,“帮你洗刷冤屈有办法,至于这幕后指使我觉得还是不要去追究的好。”一听这话,我又要发作,班第抢先安抚道,“你先听我说完。”

    “说吧!”我不悦地瞪着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禧儿,”班第耐心地分析道,“这个幕后主使,皇阿玛不知道,但其实我不用查,也能推测出个*不离十来,二公主蓉玥是肯定逃不开了,甚至还能再扯上太子……”

    “太子又怎么样?”我气呼呼道。

    “太子怎么样?太子是储君,是将来的皇上,你若跟他公开撕破脸,将来他一旦登基,想要找茬治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切了一声,不屑道:“就凭他……”

    “禧儿!”班第语重心长地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得严重一点,这甚至关系到你今后的身家性命!你也是熟读史书的,你看看这历朝历代以来有多少这样类似的教训?就比如高阳公主吧?唐太宗在时,她也像你一样受尽了隆宠,可是太宗一归天,她的下场又如何?不就是因为她与高宗李治素来不睦,被冠以谋反的罪名诛杀了吗?这是血的教训,你不能不引以为戒啊!”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没言语,心道:高阳跟我有可比性吗?还谋反呢?那也得他胤礽有本事登基,坐得上那个位子!

    “好吧,”班第见我没表态,也知道还是没有说服我,便又跟我分析了另一项理由:“撇开太子的这一层利害关系,就单单冲着端静这事儿的内幕,你也不能深究这背后主使。”

    “为什么?”靠,不把这两个害人精揪出来,我的气不能顺!

    班第正色道:“你跟皇阿玛交代了你一手促成了端静与郑家声相好的事儿了吗?”

    “当然没有!”开玩笑,全交代了还不世界末日啊?我只跟福全说,端静大概是对郑家声有点好感,加上曾经听我说过苏州的风景,也许有可能会去那里,康师傅听了福全的汇报后也没表示什么异议,只是指示关保带了一队人马秘密前往探寻,务必在十日之内将端静找回来。

    “那不就结了?”班第道,“你没交代完,皇阿玛也没有深究,说明秀珠背后的主使也并没有掌握对你不利的证据,但,若是你执意要把幕后主使揪出来,就难保他们会跟皇阿玛揭发了此事,皇阿玛若一怒之下深究起来,你觉得你到时候会怎么样?端静会怎么样?还有那个郑家声,他会怎么样?”

    听完班第这一席话,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所有的抱怨,委屈,愤怒,憎恨统统在一瞬间深埋在了寒冰之下。

    “别怕,别怕,”班第觉察到了我的异样,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事情不是还没那么糟糕吗?只要你听我的,这些就都不会发生。”

    我望着班第,紧咬着下唇,点头道:“嗯,我听你的,不找幕后主使了。”

    班第抚了抚我的脸庞,笑道:“好,一切都交给我吧。你看着吧,我一定要让秀珠亲口承认是她诬陷了你,还你清白,消解你们父女之间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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