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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展熊飞妙语安心五堂会急才机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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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老张头,潘盼并不是十分熟。只听人提过他多年前司职辑捕,有回追捕逃犯负了伤,腿脚落着不便,故而从快班调出,转到典狱房挂个洒扫闲差,平日里侍弄侍弄花草,倒也悠闲自在。

    “老张头,问你讨些烫伤药。”展昭兜进屋便道。

    “哟!展爷。”老张听了,忙搁下手中活计,一瘸一拐迎上前去,“您坐下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取。”

    隔了半会,匆匆折返,只见他手里多了个扁底坛子,顿在桌上,抽去坛口麻线,刚揭去那羊皮纸盖儿,一股子腥臭之气瞬间溢满小小耳房。

    “什么呀?这般臭……”潘盼捏着鼻子咕哝。

    “展爷伤在哪了?小老儿帮您抹抹。”老张并不理会于她,光朝着南侠献殷勤。

    “非是我。”展昭微笑摆手,指一指身旁潘盼,“方才小潘在前廊不慎被火灼伤,想你这有药且近,便带他过来了。”

    “哦。”臭烘烘的宝药未能用在展大人身上,老张头略见失望,转向潘盼招呼:“小崽子过来!”

    潘盼磨叽着挪近,那老张头正持个挑子朝坛底搂啊搂的,她好奇这伤药,悄眼去瞧,却见深褐黏稠一大团物什,经他这么一搅动,益发恶臭难挡,忍不住又问:“张伯,你这药倒是咋整的啊?薰死个人了……”

    老张头睇她一眼,神色轻蔑:“小崽子不懂了罢?我这可是上好的肉鼠油!”

    娘咧!老鼠身上的油!贼恶心了……她失声惊呼:“这么一大罐,得逮多少只耗子才成啊?!”

    南侠忍俊不禁,说与她道:“肉鼠油可不是老鼠身上榨的,是取出生三两天的幼仔,没皮没开眼的那种,泡在熟菜油里,放个月余,待鼠仔自溶便成了。”

    老张头忙不迭讨好道:“展爷说得是,半斤油配上一窝小耗子足够了。”

    潘盼将信将疑:“搽这个能好?”

    “那是。”老张头举着竹挑子,颇不耐烦,“烫哪儿了?亮出来与我瞧瞧。”

    熊爪一伸,五指细细长长,手背到腕子却肿得老高,几个血红大泡合上数排密集小泡,衬着白晰的肤色格外触目惊心。

    “伤得还挺重……”老张头嘀咕一句,竹挑作势落下。

    “痛死我了!你老就不能轻点!”潘盼半闭着眼哀嚎。

    “这还没涂上呢,你倒先嚷起来了。”老张头不悦道,“瞧这爪子细皮白肉的,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

    咱受的苦哪块少了?要不是咱意志坚强得紧、生性乐观得紧、为人豁达得紧……咱能这么利索站你面前?我这年岁不细皮白肉,难道换你那年岁细皮白肉……潘盼委屈得直哼哼。

    “来,药给我罢。”展昭起身,从张伯手里接过挑子,看着潘盼道,“坐下罢,我帮你搽。”

    潘盼心头一暖,乖乖入坐伸出手臂,矜持应声:“谢展大人。”

    老张头见着有些不爽,向南侠打个告退,便扛把扫帚出门了,绕经潘盼身侧,还低声嘟哝:“屁大的伤势,吓得跟个娘们似的。想当年,我老张腿骨断了,都没吱过一声……”

    潘盼被杵得讪讪,展昭忙安慰她道:“老张一向这般说话。脾气臭了点,心地却是极好的,小潘不必介怀。”

    “没,没啊……”手掌倏被展昭托住,指尖有温热传来,色女心神旌荡,满眼桃花纷飞,连语调都带了颤声。

    南侠半坑着头专注为熊爪上药,某人半支着脑袋专注花痴眼前。实上这南侠动作利索,下手也不见得比那张伯轻巧到哪儿去,可潘盼神不守舍的,倒也不觉着有多痛了。

    “这……这么快倒好了?”她瞥见自个儿的腕子已被白绢裹得密密匝匝,春梦陡醒,恋恋不舍将手从展昭掌心抽离。

    “嗯。记住别沾到水,有个几日便能痊愈。”南侠柔声嘱咐。

    “坏了!”她骤然想起一事,跺脚。

    “甚么事?”南侠剑眉微挑。

    “会不会留疤啊?”她盯着展昭,语气急切追问。

    展昭不禁莞尔,遂派定心丸给她:“不会,府衙内常有人用,没听说有落了疤痕的。”

    “这般有用啊。”潘盼兴奋,到门口望了望老张头还没回,返过身又道,“不如我再倒些走罢,指不定哪日还用得着。”

    “好了。”南侠笑意盈盈,将她拎出耳房,“这会子偏又不嫌臭了。”

    路经回廊,潘盼倏而想起超度亡灵那事儿该不算完,怀里还揣着一大叠宝箓没烧,回三班院如何交代是好?当下停了脚步,斯斯艾艾道:“展爷,小的心愿未了。”

    展昭回首,瞅见她手里还攥着一卷黄符,哭笑不得摇头:“你还有甚么心愿?别是想烧了整座府衙罢?”

    “哪……哪敢呐。”潘盼哆嗦,抖着黄纸应声,“是班头交代……要,要烧点宝箓去去晦气……”

    展昭不解:“三班院百把号人,怎地偏找上你接这活儿?”

    她想想憋屈,闷闷不乐道:“抓阄啊,咱今儿好生背运。”

    “先回去歇着罢,这黄符我来烧完便是。”南侠会意道。

    “嗯嗯。”潘盼如蒙大赦,生怕南侠反悔似的,一股脑儿将黄纸塞他怀内,又吊住他臂膀,假惺惺晃悠,“展爷大恩,小的无以为报……”

    “可别……”展昭咂舌,随即促狭道,“要不这么着,小潘若是过意不去,我欠你那银两,剩下的就不必还了罢?”

    想得美!连本带利还差二十一两,别说烧纸,做一场水陆法会都够了……“算了,小的还是想想旁的法子来报罢……”潘盼灰溜溜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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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到住处,屋内早候着一人一狗。那不成器的松狮正对着来人使劲儿摇尾巴呢,见到她这正牌主子,反倒不理不睬的。小样……不就吃了两天斋么……潘盼心里头嘀咕,脸上却笑开了花,将伤手拢进袖子,作个揖道:“原是五员外大驾光临,小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得了罢,甭跟我玩这些虚的。”应声之人华服花氅,气宇轩昂,正是新晋的护卫老爷白玉堂。

    遭人埋怨,潘盼乐得当回甩手掌柜:“那您随便坐,碗柜西旮旯有只铁皮罐儿,里头还有些茶叶末子,您要不嫌粗陋,自个儿泡便是。”继而又得寸进尺道,“噢,还没热水,不如您一并烧上得了。”

    白玉堂几时受过这般差遣,面色骤黯,倏而又想起此人昨日在刑堂上惹出不少风波,许是得了大刺激。罢罢罢,咱何必与他计较……当即心情舒缓,真真儿去拾柴烧火了。侍弄妥贴了回屋,大喇喇靠她身边坐下:“小潘,听白福说,你昨儿急着寻我?”

    潘盼倍觉拘谨,在陷空岛的时候她便知道这白五素来有些洁癖,忧心着唐突佳人,半转了身子将熊爪出力往袖拢里缩。“这……这会子已经不急了。”她扭怩回道。

    那念竹本卧在潘盼脚边,陡然跟不耐烦似的跃起,抖抖金毛,呜呜唤着直往白玉堂跟前扑。

    “没事儿就好。”白玉堂朗朗一笑,两手在松狮脑袋瓢上摩挲,“这熊犬长得异怪,与人倒是友爱。”

    潘盼瞪了那少没气节的两眼,无精打采应声:“你常喂它肉吃,它能不爱你么……”

    “咦,哪来一股子怪味?”白玉堂吸气皱眉。

    “嘿嘿。”想着窗户底下通风,她忙闪过去打马虎眼儿,“念竹好些天没洗澡了,许是它身上的罢。”

    “哟……”白玉堂低呼一声,嫌恶地松开手掌。

    松狮极不乐意,委屈地干嚎,转身竟朝潘盼扑来,还一个劲地咬她袖管。

    “哎呀,你这狗还真是欠揍。”潘盼没辙,要护着伤臂,只得腾出一只好手驱赶念竹。

    “手怎么了?”白玉堂近身追问。

    眼见着瞒不住,她赶紧将手插回袖拢,讪讪答腔:“不小心烫着了,搽了点药,那个……味道是大了点……五爷,可别介……”

    “甚么药啊!这么臭?”白玉堂眉头越拧越紧。

    “耗……耗子油……”潘盼低垂了脑袋,结结巴巴应声。

    白玉堂骤地高八度:“耗子油?!”

    潘盼偷瞄过去,倏而忆起此尊匪号“锦毛鼠”来着,暗道一声“坏事”,益发语无伦次:“那耗子不是你想那耗子……是……是没毛的耗子!”

    “谁给你搽的这玩意儿?”白玉堂神色更为难看。

    “是猫儿……啊啊,不不不!是,是展大人……”她只觉舌头有点儿不听大脑指挥。

    “唉。”白玉堂轻叹,面色趋缓,不由分说拉过潘盼入座,“我此番来是给你提个警醒。明日艾虎出首马朝贤一案,需在大理寺会过五堂。你也算是个旁证,少不了要被传讯。如你方才那般沉不住气,可不止一顿板子的事了。”

    大理寺?!听人说五花八门的刑罚都那窝子人编的……完鸟!落变态手上了……潘盼汗如雨下:“哪……哪个五堂……”

    白玉堂逐一道来:“内禁都堂陈林、大理寺文彦博、刑部尚书杜文辉、都察院总宪范仲禹、枢密院掌院颜查散,共是五位大人,协同会审此案。”

    连包黑都不在哇……潘盼听完,发现里边儿半个熟人都没有,一颗心更是瓦凉瓦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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